那天之后，妹妹比平时更安静了一些。
她依旧按时起床、吃饭、画画、读书，但在某些细节上，我隐约感到她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笑的时候，眼尾没有弯起；看着窗外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些许发呆的可爱。
那是学姐来访后的第三天。
我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妹妹从厨房端来热牛奶，放在我面前，没说话，只是轻轻坐到我身旁。她的手悄悄靠过来，碰了碰我的小指，又马上收回去。
“哥哥。”她忽然说。
“嗯？”
“你以后，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我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到几乎让人心疼的神情。
“不会。”我回答得很快，甚至没有多想。
“那如果我长大了，如果我变得可以一个人生活了，你也不走？”
我沉默了一下。
她等着，没有催促我。
我轻声说：“你变得独立，是好事。但我……不是因为你需要我才在你身边的。”
她微微睁大眼。
“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健康也好，坚强也好，我的心意不会变。”
她低头，小声笑了。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好像是在告白。”
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可以认真一点说一次吗？”
她没回答，只是将脸埋进我的手心，动作像只依恋主人的猫。
午后我出门去附近超市买东西。雨过天晴后空气变得又暖和，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最近这段时间的事。
妹妹己经几乎完全恢复健康了。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她的病己经进入稳定期，只需要定期观察。
这意味着她不用再依赖我照顾她的生活。
这也意味着——她的未来可以重新自由选择。
这件事让我高兴，却又让我害怕。
我意识到，我己经不再是那个“为了守护妹妹”才做出牺牲的哥哥，而是……一个自私地希望她永远不离开我、哪怕被误解也愿意待在她身边的男人。
我开始感到不安。
我不知道，如果她某一天真的鼓起勇气说：“我想要去远一点的城市生活了”，我是否真的能够微笑着为她收拾行李。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了部老电影。剧情里讲的是两个青梅竹马长大后不得不分开，一个远赴海外，一个留守故乡。最终，那个女孩没有嫁给任何人，而是把男孩写给她的信藏了一辈子。
电影结束后，妹妹忽然说：“哥哥，如果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结婚、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想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太奇怪了？”
我侧头看她。
她盯着电视屏幕，却眼神空洞。
“别人都会说，我们的感情不对吧？”
“我们什么都没做。”我说。
“可是，光是这样，就己经让人觉得奇怪了吧？”
我无法否认她说得对。
在别人眼里，哥哥与妹妹彼此依赖太久太深，注定是要被猜疑、被审视的关系。
“那怎么办呢？”她轻声问。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
她像是泄了气一样靠在沙发靠背上。
“要是我们不是兄妹就好了。”
我心里一颤。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原来，我们一首没有越界，不是因为理智，而是因为这层血缘让我们根本没得选择。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梦里妹妹发着烧，在我怀里轻声哭。我抱着她，一边喂药一边一遍遍地对她说：“不要怕，哥哥在。”
梦醒时，我睁眼看见天己经微亮。
妹妹躺在沙发上，蜷着身体睡得极轻。电视还没关，屏幕泛着微蓝的光。
我静静坐起来，看着她的脸。
她己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怀里安抚的小女孩了。她懂得独立、懂得体贴、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情感。
而我，也己经不是那个只会说“哥哥会一首在”的人。
我们都在悄悄改变。
但不变的是——我对她的心意。
那种比保护欲更深，比依赖更长，比血缘更执着的东西。
是爱。
是无论走向何方，都再也无法抹去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