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医院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脚步声和远处机器的滴答声。我坐在病房外,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双手紧紧握住手机,眼神却并不在屏幕上。
今天的检查结果算是暂时稳定,但医生的话语中依然藏着一丝未言明的忧虑。每一次“稳定”背后,都意味着下一次不确定的风波。她能撑多久?我的责任能扛多久?
走廊的灯光泛黄,暖光打在我的身上,但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哥哥。”她的声音从病房传来,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我立刻站起身,推开门,她依旧躺在床上,眼神带着些许迷茫,见我进来,勾起一丝笑容,“怎么坐那么久,手都冷了吧?”
“没事。”我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指尖却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我在想,如果我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待在你身边了,哥哥你会怎么办?”
这话让我心里一沉。她总是这样,似乎能从细微的举动、寂静的空气中捕捉到那些我不愿意面对的恐惧。
“你觉得我会离开你吗?”我坐到她床边。
“你不会。”她顿了顿,“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不能再和你住在一起了呢?”
她不再继续说下去,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她并不是怕得瑟,倒像是知道某些东西快要来了,却无能为力。
我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你不用担心这些。”我故作轻松,“我们不是有约定吗?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她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想要回应,又似乎想把心事压下去。
——
第二天,医院来了几位亲戚。虽然这些人并非首系亲属,但都知道妹妹生病的事,因此决定前来看望。
我本来没打算让她见太多人,尤其是在她身体还很虚弱的时候,但她坚持要见他们,说自己会好一些。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亲戚们是个不太善于言辞的人群,常常显得拘谨又尴尬。尤其是当她看着我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希望自己能自理,甚至希望给我和所有人留下“她能撑得住”的印象。
“你看她,不光是病得这么重,还是天天有哥哥陪着。”其中一位长辈看着我们,语气有些不冷不热,“总是让哥哥这么陪着你,能好吗?”
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指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妹妹低下了头,强笑了一下,没有回应。我知道她在忍耐什么。
我也没回应,只是尽量压抑内心的波动。
他们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虽然没有人当面指出什么,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微妙的疏离己经足够让我感受到背后无形的指责。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些人眼里,妹妹是一个“需要救赎”的人,而我,却是那个看起来“并不完全正常”的人。
“你在看什么?”妹妹转头,轻轻问我。
我咬了咬牙,“没什么。”
她没有再说什么,依然靠在床头,依靠着我支撑起的安慰。
——
晚些时候,我去外面的花园透透气,尽量清空脑袋。这里的空气清新,但总有一种让人沉重的压迫感。人群在这里来来往往,每个人的目光都让我不由自主地避开。我的肩膀开始隐隐发酸,心里一股隐形的压力逐渐增大。
我低头,突然看到手机上跳出来的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你们这样,别人看了不舒服。你们自己不觉得吗?”
“你照顾她,是因为你有责任心,还是你觉得这样能让你自己安心?”
“每次看到你们在一起的照片,我都不觉得这是‘兄妹’。”
我浑身一僵,眼睛盯着那几行字,脑海里一阵混乱。陌生号码,或许是某个曾经的朋友,也或许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也许他们说的只是冷眼旁观,也许他们说的,正是我自己最深的恐惧。
“我也知道,不正常。”我低声呢喃。
突然我抬头,看见花园的某个角落,一对夫妇正拉着小孩走过去。女孩蹲在花丛中玩耍,男人却突然停下来,朝着我这边看了看,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疑虑。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转开,带着女孩离开。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像被狠狠一扯。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自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他们在看我们。在看我,和她。
是的,这不正常。我们之间有太多不该说、不该看的东西。我知道,但又不能后退。
——
回到病房时,妹妹己经在打瞌睡,眼睛半闭着。
我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心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
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异常安静,像是一朵垂下的花瓣,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任何可能的风来。
我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怕有一天你离开我。即使你说不怕,告诉我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我还是怕。”
她睁开眼,轻轻笑了笑。
“我不会离开,哥哥。”
“你一定不会离开我吧?”我低声问。
“永远。”她的笑容像是最温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