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开始变得不那么稳定,春天刚刚露出点头,冷风却依旧不肯离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子泛着一层雾气,妹妹把窗户打开,风呼地灌进来,我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
“冷……”我揉着眼看着她,她却像没有感觉似的,伸着手让风从指缝里穿过,像是要洗掉什么。
“这样才清醒。”她说。
“你要是感冒了,我就得每天煮三次粥了。”
“你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我是说,我希望你别生病。”
她没回应,只是轻轻关上窗户,阳光也顺势被关在了外面。
厨房里响起了水壶的鸣叫声,我知道她开始准备早餐。其实她做饭的水平也就那样,但我总觉得,比起味道,更重要的是那种“她早上起来就开始忙着为我们两个人准备一天”的事实。
我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楼。餐桌上有两片刚烤好的吐司,还有一个被她用心切好的苹果。她坐在一边,拿着本昨天没看完的杂志,阳光照在她的发梢,晕出一点点金色。
我坐下,看着她一页页翻过去的动作,忽然想到,我们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的时间,说不定并不多。
“今天放学后别急着回家。”我忽然说。
“嗯?”
“有点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侧头看我,眼神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有什么恶作剧的预谋。“去哪?”
“等到了你就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我们像在谈恋爱”的错觉。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下意识压了下去。
不对,我们不是。我们是兄妹。再怎么亲密,血缘这层皮始终包裹在外面,不可抛弃,也不可跨越。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清楚,那份想要“一起生活下去”的愿望,己经根深蒂固。
——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她。她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画夹,眼神里还残留着一点画完作品后的倦意。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没有拒绝,只是把自己的包挂在肩上,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走吧。”
我们没有坐车,而是走着。目的地其实不远,只是个普通的地方,但我想等她看到的时候,脸上能有些意外的表情。
“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在想很严肃的事?”她忽然问。
我顿了顿:“嗯,有一点吧。”
“跟我有关?”
“算是。”
“要我先道歉吗?”
我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又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那是哥哥的错?”
“也不是。”
她歪着头看我一眼,“那就是我们两个一起做错了?”
“你这逻辑哪学的?”
她轻笑了一声,像是故意想让空气轻松一点。
我没有告诉她,我心里在想的其实是。是“哥哥”和“妹妹”之间该不该靠近到某种程度的事。
不光是社会不允许的问题,而是我自己都时常在问:我对她的感情,真的只是家人吗?
但这些我当然说不出口。也许她察觉到了我有话没说,但她也只是陪着我安静地走下去。
——
我们最后停在河边的那个小公园。
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带她来的地方会这么普通。这里没有摩天轮,也没有旋转木马,只有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通向河岸边那几棵老树下的长椅。
“还记得这里吗?”我问。
她点点头。“是小时候来过的地方。”
“那时候你五岁,跟爸妈闹别扭,不肯吃晚饭。我带你来这儿吹风,你还一首哭。”
她歪头笑了笑:“我记得你用很烂的谜语逗我。”
“我现在还是可以讲。”
“那还是不要了。”
我们笑着坐下,风轻轻地吹过脸颊。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小声说了句:“这里其实很好。”
我看着远方的水面泛起涟漪,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的什么?”
“毕业啊,工作,结婚……”
她没回答,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得不多。”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己经是……很不容易的事。”
我喉咙有点紧:“别这么说。”
“我不是说要轻生啊。”她苦笑,“只是觉得,未来对我来说是件太远太虚的事。就像……就像一首在借着别人的体温活着。”
我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一首觉得,是我让她撑下来的,是我在用“哥哥”的身份保护她,可我其实也在靠着她微弱但坚定的存在活下去。
“那以后你就靠我。”我说。
“我现在不就是在靠你嘛。”
“不只是现在。以后也可以。”
她抬起头看我,目光停在我脸上好几秒。
我明知道自己不该说得太远,不该许太多诺言,可是我又实在忍不住。
“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我问。
“我想要的未来……”她低声说,“是你每天还会为我煮早餐,为我准备毛巾,为我检查有没有发烧。”
“你要是想吃热的,就别总偷偷开窗。”
她轻轻一笑,又低下头。
我们并排坐着,像是等着天完全黑下来。夜色将我们包围,可我觉得她的体温还在慢慢传过来。
我没问她“你还愿意跟我一首在一起吗”,因为我己经知道答案了。
而我自己的答案,从很久以前开始,也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