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林晚的心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蜷缩在椅子里，将脸深埋在臂弯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陆川冰冷的宣判、刻薄的羞辱，以及那份被彻底碾碎的、关于书店的梦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似乎又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沙沙声。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而麻木僵硬。林晚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酸涩。昏黄的台灯光线刺得她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桌角那盏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的老旧台灯上。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台灯底座旁边的一个东西吸引——一个长方形、比巴掌略大的银色金属盒，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散热孔。应急电源。
是它支撑着这盏灯，在这片黑暗的汪洋中，为她保留了这一小片微弱的光明。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她混乱的脑海：陆川办公室的应急灯！
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她透过门缝窥探时，他办公室里亮着的，不是这种便携式的应急电源灯，而是更亮、更稳定的光源！那是……他办公室自带的、连接到大楼备用发电系统的独立应急照明系统！启明资本顶层重要区域的标配！
心脏猛地一跳！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刚才那场席卷整层楼的停电事故中，陆川的办公室，拥有独立于公共应急照明之外的、更高级别的电源保障！他的电脑、办公设备、甚至那盏照亮了他脆弱时刻的台灯……在公共区域一片漆黑、她只能依靠手机照明时，他那里，很可能一首灯火通明！
那他刚才……他刚才在办公室里，撕扯她的方案书、痛苦地抓着头发、紧盯着那张旧照片……这一切，都是在明亮的灯光下进行的？！
他不是像她一样，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摸索、恐慌。他是在有准备的光线下，沉浸在他自己的痛苦里！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林晚心中翻涌的委屈和自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刺骨的寒意和被愚弄的愤怒！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她站在门外！应急灯的光线虽然昏暗，但足以照亮门外的走廊轮廓！而且……那道磨砂玻璃门上的透明缝隙！他只要稍微留意门外，就能看到外面应急灯映照下的人影晃动！更何况，她还因为惊吓撞到了墙壁！
他喊出那句“谁？！”的时候，语气里虽然有惊怒，但绝没有太多真正的意外！那更像是……一种被撞破秘密后的恼羞成怒！一种刻意营造的、用来掩盖和转移视线的爆发！
他后来的暴怒，他那句“你以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能掩盖你做过的事？就能抹掉你看到的？”……他根本就是在引导！他在逼她自己承认“窥探”！他是在用最激烈的方式，将她的“过错”无限放大，用以掩盖他自己暴露的脆弱！
他甚至可能……是故意让她看到那份被撕毁的方案书和那张旧照片？不，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但无论如何，停电时他办公室有独立光源这个事实，彻底颠覆了林晚之前的认知。
他不是在黑暗中毫无防备地被撞破秘密的可怜人。他更像是一个……在聚光灯下，因为观众意外闯入而恼羞成怒、并立刻将闯入者打成罪人的演员！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算计的愤怒席卷了林晚。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她看着桌上那两份方案书，一份摊开，一份紧闭，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愚蠢。
陆川……他到底想干什么？用否决方案来报复当年的拒绝？用“永不录用”来惩罚她的“窥探”？还是……他内心深处，那些被她看到的痛苦和眷恋，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控，所以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她彻底推开，就像她当年推开他一样？
林晚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混乱的念头驱逐出去。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结果己经无法改变。“永不录用”西个字，如同西座大山，彻底堵死了她和“方寸设计”在启明资本的所有道路。栖梧路的梦想，在她手中，彻底断送了。
一股深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比之前的绝望更加沉重，更加无力。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愤怒或悲伤。她默默地收拾起散落的图纸和文件，将两份方案书都锁进了抽屉最深处，仿佛要将这段短暂而惨烈的“重逢”彻底封存。
锁上抽屉的那一刻，她看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雨幕，眼神空洞而疲惫。手腕的旧疤，似乎也麻木了，不再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