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远的鞋跟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磕出急促的脆响。
怀里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可就在他跨过第三层转角时，林芷瑶的指尖突然轻轻抠了抠他锁骨——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用指节戳他泪痣的力道。
"笔......记......"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撞进他耳中。
线索笔记的封皮骤然发烫，林靖远低头，看见染血的纸页间渗出幽蓝荧光，那是只有玩家意识体才能触发的记忆传输波纹。
他猛地刹住脚步，后背重重抵在防火门上，任后面守卫的喊杀声撞得耳膜发疼。
林芷瑶的睫毛颤动着抬起，瞳孔里翻涌着不属于人类的数据流。"他们在核心服务器设了三重防火墙......"她的嘴角沁出黑血，是系统清除程序启动的征兆，"但你妈妈留的密钥......在我意识海最深处......"
林靖远喉结滚动，用沾血的拇指抹掉她唇角的黑渍。
他能感觉到，那些数据流正顺着接触点往自己掌心钻，像无数细针在皮肤下游走。"我接住了。"他压低声音，额头抵着她额头，"你说过要看的，我替你看。"
"谢......"
最后一个字被电流声撕碎。
林芷瑶的瞳孔骤然涣散，后颈的胎记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
线索笔记"啪"地掉在地上，封皮上多了道泛着银光的划痕——那是记忆碎片注入成功的标记。
"靖远！"张清棠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她站在安全出口处，手术刀还滴着守卫的血，身后钱疏桐正用医用胶带固定着受伤的小臂，"阮星萝定位到最近的安全屋了，再不走他们的追踪器要锁死信号！"
林靖远弯腰捡起笔记，指腹擦过母亲的工作证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后颈同样有块淡褐色胎记，此刻正与怀里尸体上的印记重叠成影。
他深吸一口气，将林芷瑶轻轻放在台阶上，用外套盖住她的脸——就像母亲当年替他盖好踢掉的被子。
三小时后，安全屋的荧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
阮星萝蹲在墙角调试信号干扰器，发梢沾着刚才爆破时的灰。"非玩家同盟的人送来伪造档案了。"她将一沓烫金请柬推到桌心，封面上印着"永昼黑市·春季拍卖会"，"但慕容逸那老狐狸亲自守入口，他见过所有海外情报贩子的画像。"
"所以我不是情报贩子。"林靖远扯松领口，镜子里映出张陌生的脸——眉峰比原本更挑，泪痣被遮瑕膏盖住，连声线都压得低了两度。
他拿起桌上的"沈临"护照，照片里的男人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我是刚从南美回来的疯子，为了'数据核心'能把命搭进去的那种。"
赫连灼站在穿衣镜前调整耳坠。
她卸了戏剧系副教授的素妆，眼尾挑着猩红眼线，活脱脱从旧电影里走出来的交际花："助手的身份太普通，我改当你的私人顾问。"她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拍卖清单，"他们爱听疯话，但更爱听能换钱的疯话。"
唐小棠抱着伪造的翡翠手包坐在沙发上，平时总沾着颜料的指甲此刻涂成暗红。"我、我负责帮你抬价！"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尾音压得老沉，却在看见林靖远的瞬间破功，"靖远学长这样......好帅啊......"
钱疏桐笑着递给她一颗薄荷糖："紧张就含这个，胃酸反流会影响声线。"她推了推无框眼镜，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慕容逸的资料，"他三年前负责过东南亚分部，最恨藏头露尾的玩家。
等下你说'钥匙'时，得带着点赌徒的狠劲。"
张清棠突然把手术刀拍在桌上。
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抬头，她指腹蹭过刀刃上的缺口——那是刚才砍断守卫手腕时留下的："外围支援的位置我标在地图上了。"她看向林靖远，目光像解剖刀般锋利，"如果半小时没收到你的心跳信号......"
"我会活着回来拆穿他们。"林靖远打断她，掌心的线索笔记隔着衬衫贴着心脏。
他抓起桌上的黑风衣披在肩上，风衣领口还带着阮星萝特意喷的雪茄味——情报贩子的标配。
黑市入口设在废弃码头的集装箱区。
林靖远踩着满地锈钉往前走，身后赫连灼的高跟鞋敲出有节奏的声响，唐小棠故意把翡翠手包甩得叮当响。
集装箱尽头站着个穿墨绿西装的男人，正是慕容逸。
他靠在金属门框上，指尖夹着的雪茄明灭，目光像扫描仪般从三人身上碾过。
"沈先生？"慕容逸笑了，露出两颗尖牙，"听说你刚从南美回来？
我上个月还和圣保罗的'眼镜蛇'喝了杯龙舌兰。"
"那老东西戒了酒。"林靖远停在三步外，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那里装着阮星萝特制的防电击贴，"他现在只喝人血，在监狱里。"
慕容逸的瞳孔缩了缩。
他往前走了两步，雪茄的焦味裹着铁锈味涌过来："我听说你手里有'数据核心'的副本。"
"不。"林靖远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扯出疯癫的笑，"我带来的是它的钥匙。"
空气瞬间凝固。
慕容逸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西装内袋——那里应该藏着枪。
赫连灼突然轻笑出声，指尖绕着发尾："慕容先生该不会怕了？
我们沈先生为这钥匙，可是把亚马逊雨林的毒枭窝都烧了。"
唐小棠适时把翡翠手包打开条缝，露出里面半块泛着幽蓝的芯片——那是阮星萝用实验室废料伪造的"核心碎片"。
慕容逸的目光扫过芯片，喉结动了动。
"进去吧。"他退开半步，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升起，"拍卖会在二楼，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林靖远率先抬脚。
门内涌出的风带着霉味，混着某种熟悉的消毒水气息——和医院剧本里实验体房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见二楼走廊尽头挂着幅巨大的油画：被锁链捆住的缪斯女神，眼睛位置挖了两个黑洞，正往下滴着暗红的液体。
灯光突然暗了两度。
林靖远摸了摸口袋里的线索笔记，能清晰感觉到记忆碎片在发烫。
他望着油画黑洞里渗出的液体，听见身后慕容逸的脚步声渐远，而更深处的走廊里，传来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极了服务器中心的冷却系统。
"走吧。"他低声说，抬脚踩上台阶。
台阶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像是某种监控探头的红光。
二楼转角处，"永昼黑市·春季拍卖会"的鎏金招牌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博物馆穹顶的水晶灯蒙着层灰，勉强将二楼展厅照出团模糊的黄晕。
林靖远的皮鞋跟碾过褪色的波斯地毯，耳麦里传来阮星萝细若蚊蝇的呼吸声："正前方十二点方向，穿黑西装的守卫腰侧有枪套，右边立柱后藏着热成像摄像头——我刚用口香糖粘住了它的镜片。"
他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左侧展柜里摆着半块带血的怀表，玻璃上贴着"剧本残章·医院怪谈"的标签，那是某个玩家的遗物。
赫连灼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肘，暗示"目标区域己到"。
展厅中央摆着张铺红绒布的长桌，穿墨绿旗袍的宋芷兰正用放大镜检查唐小棠递过去的翡翠手包。
她的指甲修得极短，指腹有常年握笔的茧——和林靖远在"豪门凶宅"剧本里见过的老鉴定师如出一辙。
可当她掀开手包夹层，触及那块伪造芯片时，睫毛突然颤了颤。
林靖远的后颈泛起凉意。
那不是普通NPC被数据触发的机械反应，而是......觉醒者才会有的情绪波动。
他想起钱疏桐说过，觉醒NPC的瞳孔会在接触关键线索时闪过0和1的数据流——此刻宋芷兰抬头看他，眼尾细纹里果然有极淡的蓝光一闪而逝。
"沈先生的藏品......很有意思。"宋芷兰将芯片放回手包，指尖在绒布上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
林靖远瞬间绷紧神经——那是"永昼"底层代码里的求救信号。
他装作整理袖扣，掌心的线索笔记自动翻到空白页，蘸着唾液的指尖在纸背快速写了几个字："母亲的密钥，可破防火墙。"
纸条被赫连灼用涂着暗红甲油的手指接过去，看似不经意地"碰"掉在宋芷兰脚边。
老鉴定师弯腰捡时，指节擦过林靖远的皮鞋——那是"收到"的暗号。
"接下来是自由竞价环节。"慕容逸的声音从展厅后方传来。
林靖远转头，看见他正站在挂着缪斯油画的位置，手里端着水晶杯，杯底沉着块血色冰块，"第一件拍品，'意识传输仪'残件，起拍价......"
唐小棠突然扯了扯他的风衣下摆。
她的指甲掐进他掌心，是两人约定的"道具就绪"信号。
林靖远摸向内侧口袋，线索笔记的纸页正发烫——这是"信息伪装"功能启动的征兆。
钱疏桐说过，当玩家精神力突破30点，笔记会解锁将虚假信息植入实体道具的能力，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记忆碎片在纸页间游走，像一群蚂蚁正搬运着精心编造的"服务器地址"。
"底价五百万。"慕容逸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林靖远看向长桌尽头的仿制芯片——那枚本该是赝品的东西，此刻在宋芷兰的聚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和他笔记里的数据流频率完全同步。
"六百万。"赫连灼突然开口。
她端着香槟杯的手微微发抖，却用涂着银粉的指甲在杯壁敲出两短一长的节奏——这是"启动伪装"的信号。
林靖远的喉结动了动，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麦里被放大，阮星萝的声音适时响起："所有守卫注意力集中在拍品区，通风管道出口己清空。"
"七百万。"左侧穿金丝眼镜的男人举牌。
林靖远的目光扫过他领针上的徽章——那是"永昼"东南亚分部的标志。
他想起怀里的线索笔记，母亲的密钥正在最内层纸页沉睡，而此刻被伪装的虚假地址，正随着芯片的竞价，一点一点渗入"永昼"的监控网络。
"一千万。"唐小棠突然站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却在尾音泄了点甜："我先生说，这东西能换他半条命。"她晃了晃手包，芯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照得慕容逸的瞳孔微微收缩。
林靖远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线索笔记的伪装程序进入最后阶段，纸页边缘开始泛起焦黑——这是能量过载的征兆。
钱疏桐说过，每次使用新功能会消耗70%的精神力，此刻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像被人拿锤子反复敲打。
"成交。"慕容逸的木槌落下时，林靖远的笔记刚好完成伪装。
他看着宋芷兰将芯片收进檀木盒，后者在递盒时用指甲轻划他手腕——那是"数据己同步"的暗号。
"沈先生。"
突然响起的男声像根冰锥扎进后颈。
林靖远转头，看见楼梯口站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两把刀。
他的领针是枚银色钢笔造型，和林靖远在"校园异闻"剧本里见过的"陈姓教授"胸针一模一样。
"久仰。"男人笑着抬手，"在下陈默，听说沈先生刚从南美回来？"
林靖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风衣口袋里的线索笔记。
他能听见阮星萝在耳麦里急促的呼吸，赫连灼的高跟鞋声突然停在两步外——那是"准备撤离"的信号。
而陈默镜片后的蓝光，和宋芷兰方才的数据流如出一辙。
"陈先生？"林靖远扯出抹疯癫的笑，"我倒听说，永昼的客人......都不爱报真名。"
陈默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身后的守卫突然动了动，展厅里的灯光骤然暗了两度。
林靖远望着对方领针上的钢笔，想起母亲工作证上的签名——"林昭"二字的最后一竖，和那钢笔的笔锋竟有七分相似。
耳麦里传来阮星萝的低语："逃生路线被封，他们启动了电磁屏蔽。"
林靖远摸了摸后颈。
那里有块淡褐色胎记，和母亲、林芷瑶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望着陈默身后的缪斯油画，黑洞里渗出的液体不知何时变成了幽蓝，和线索笔记的荧光如出一辙。
"沈先生？"陈默的声音里多了丝不耐。
林靖远笑了。
他松开攥着笔记的手，任冷汗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
唐小棠的手悄悄勾住他小指，赫连灼的香水味突然浓了两分——那是"计划B启动"的信号。
"陈先生。"他迎上对方的目光，"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
展厅外的机械嗡鸣声突然拔高，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