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合成音穿透耳膜时,林靖远正低头掌心的骰子碎片。
"欢迎来到'教授之死'剧本,请扮演各自角色。"
他指尖一顿。
融合后的观察力让他在抬头瞬间捕捉到所有人瞳孔的收缩——张清棠的睫毛轻颤半秒,钱疏桐攥紧的笔记本边缘泛起褶皱,唐小棠刚要举起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阮星萝的帆布包带在指节处勒出白痕,连赫连灼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都在桌沿轻叩了两下。
身份卡被金属托盘推过来时,林靖远闻到纸张边缘残留的焦糊味——和前几次剧本卡不同,这次的触感更薄,像被反复灼烧过又强行粘合。
他翻开卡片,"调查记者"西个字在视网膜上烙下印记,余光扫过其他人的卡片:张清棠的"法医顾问"烫着银边,钱疏桐的"心理分析师"墨迹未干,阮星萝的"清洁工"三个字洇着水痕,唐小棠的"旁听生"卡片角落画着歪歪扭扭的玫瑰,赫连灼的"校董事会代表"则压着枚镀金校徽。
"精准控制。"他喉间溢出冷笑。
三个月前刚进"永昼"时,角色卡是随机抽选的,现在连唐小棠的卡片上都留着她总画的玫瑰——对方在测试他们的默契度。
"请移步案发现场。"
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推开实验室门的刹那,林靖远闻到了铁锈味。
心理学系大楼的走廊比平时冷。
唐小棠缩着脖子往他身后躲,发梢扫过他手背:"靖远哥,黑板上的字还没擦......"他抬眼,褪色的粉笔字歪歪扭扭写着"潜意识投射实验",最后一个"验"字被重重划掉,墨迹渗透了三层黑板漆。
讲台前的阴影里,周泽霖教授的尸体呈扭曲的"大"字倒伏着。
他的金丝眼镜滚落在脚边,镜片裂成蛛网,白衬衫前襟浸透暗褐色血渍,右手五指蜷曲成爪,死死攥着半张纸条。
钱疏桐最先凑近。
她蹲下身时,发梢垂落遮住表情,林靖远却看见她耳尖泛红——这是她高度集中时的习惯。"13,21,34,55......"她轻声念出纸条上的数字,尾音突然发颤,"斐波那契数列?
可格式......"她抬头看向林靖远,眼底翻涌着惊涛,"和永昼系统的加密代码段结构一样。"
林靖远的后颈窜起凉意。
三个月前在"医院怪谈"剧本里,他曾见过钱疏桐破译的系统日志,那些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乱码,确实遵循着斐波那契数列的排列规律。
"苏助教,麻烦整理下教授遗物。"赫连灼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靖远转头,正看见穿米色针织衫的女孩蹲在文件柜前,指尖捏着本皮质笔记本,脊背绷得像根弦。
他借机走过去,靴跟磕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苏婉清惊得手一抖,笔记本"啪"地掉在尸体旁。
林靖远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她腕间淡青色的针孔——和前晚仓库里李子轩耳后的痕迹如出一辙。
"你是他的学生?"他把笔记本递过去,故意用最随意的语气。
苏婉清接过本子时,指节泛着青白。"是、是的,我叫苏婉清。"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发顶的碎发随着话音轻颤,"老师最近......总说'意志必须纯净'。"她突然抬头,眼底泛着病态的亮,"您知道吗?
上周他烧了半间实验室的资料,说那些数据'被污染了'。"
走廊传来脚步声。
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敲了敲虚掩的门:"各位请保持现场,法医顾问可以开始初步尸检了。"
张清棠己经戴上了橡胶手套。
林靖远看着她蹲在尸体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掰开周泽霖蜷曲的右手。
纸条被取出的瞬间,尸体左手突然抽搐着垂落,几星暗银色碎屑从指甲缝里簌簌掉在地板上。
张清棠的动作顿住了。
她摘下一只手套,用镊子轻轻拨弄那些碎屑,在阳光里,金属特有的冷光在她瞳孔里闪了闪。
"靖远。"她抬头看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过来帮我打个光。"
林靖远走过去时,听见唐小棠在身后小声嘀咕:"这尸体的指甲......怎么比我妈做的水晶甲还亮?"阮星萝的帆布包拉链被拉开,里面传来酒精棉片的清冽气味。
钱疏桐的笔记本沙沙翻页,赫连灼的高跟鞋在门口敲出不急不缓的节奏。
而苏婉清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角。
林靖远余光瞥见她对着手机屏幕快速打字,对话框里的"实验体"三个字刚跳出,就被她慌乱地删除。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林靖远弯腰时,线索笔记在怀中发烫。
他知道,那些金属碎屑会在张清棠的镊子下显露出本来面目——就像三个月前楚梦瑶塞给他的骰子碎片,就像苏婉清腕间的针孔,就像周泽霖临死前攥着的斐波那契数列。
永昼的齿轮,终于露出了更锋利的齿。
当金属碎屑在镊子尖折射出冷光时,张清棠的睫毛几乎要扫到橡胶手套。
她用镊子轻轻拨弄那些细碎的银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不是普通的金属粉末,颗粒均匀得像是用纳米级机床切割出来的,边缘还带着微观的螺旋纹路。
“靖远。”她突然压低声音,尾音被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吞掉半截。
林靖远弯腰时,能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是法医系解剖室常用的消毒水味道。
她的指尖虚点在碎屑上方:“你看这个。”镊子尖挑起一粒粉末,在阳光里拉出极细的金线,“自然死亡的尸体不可能在指甲缝里残留这种东西。”
林靖远的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在“医院怪谈”剧本里,他见过被改造的实验体指甲——当时那具尸体的指甲盖下嵌着微型芯片,用来追踪脑电波。
此刻这些粉末的形状,和芯片碎裂后的残渣惊人相似。
“精密装置……”他复述着张清棠的判断,余光瞥见苏婉清突然转身去关窗户,动作太急,发绳崩断,长发瀑布般垂落时,后颈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和仓库里李子轩耳后的手术痕迹如出一辙。
“线索笔记。”他摸向怀中的皮质笔记本,掌心触到封皮上凸起的骰子纹路。
这是上周“豪门凶宅”剧本通关后,融合了楚梦瑶留下的骰子碎片才激活的新形态。
书页刚翻开,淡金色的微光就顺着纸纹流淌,最上面一页浮起一行水痕般的字迹:“行为预测模式己解锁。”
林靖远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记得系统提示里说过,“命运骰子”的能力是“概率修正”,但融合后的线索笔记……他快速扫过现场: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正靠在门口看表,苏婉清背对着他们整理文件柜,金属柜门闭合时发出“咔嗒”轻响;唐小棠攥着他的衣角,发顶的蝴蝶结歪到耳后,阮星萝的帆布包拉链开了一半,露出半瓶医用酒精;钱疏桐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动,笔尖戳破了纸页——她在记苏婉清刚才说的“意志必须纯净”。
书页突然泛起更亮的光。
林靖远屏息,看见字迹下方浮现出一行预测:“苏婉清将在17:05触碰尸体左手腕。”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17:03,秒针正指向28。
“各位——”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突然清了清嗓子,“根据剧本流程,现在需要各位前往休息区整理线索。”他抬手看表的动作顿了顿,“苏助教,麻烦你留一下,协助我们封存证物。”
苏婉清的手指在文件柜把手上抠出白印。
“好、好的。”她声音发颤,转身时却精准地避开了尸体的左手——那只手正垂在讲台边缘,腕骨处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
林靖远盯着挂钟,秒针跳到17:05的瞬间,苏婉清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尸体的腕部,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又假装整理袖口。
“她在检查脉搏?”钱疏桐不知何时凑过来,笔记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尸体己经冷了三小时以上,脉搏……”她突然噤声,因为林靖远的眼神像淬了冰——他知道,苏婉清在确认的不是生命体征,而是某种植入物的工作状态。
窗外的梧桐叶开始投下长影。
唐小棠的手机突然亮起,刺耳的铃声惊得她跳起来:“是学校广播!”
“各位同学、老师请注意——”机械合成音比平时更尖锐,“今晚20:00将在大礼堂举行‘意志净化仪式’,请所有相关人员务必参加。重复一遍……”
林靖远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望向窗外,月光刚爬上教学楼顶,树影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白色连衣裙,发尾微卷,是三个月前在“毕业前夜”剧本里,为救他被系统抹杀的楚梦瑶。
“小心。”他压低声音,掌心按在唐小棠发颤的手背上,“我们可能不是唯一的调查者。”
张清棠的橡胶手套被她捏得发出轻响:“楚梦瑶……她不是己经……”
“系统抹杀的是玩家身份。”钱疏桐的钢笔尖抵着太阳穴,“如果她被改造成实验体……”
阮星萝突然拽了拽林靖远的衣袖,递来半块巧克力:“我在休息区顺的,补充血糖。”她的手指冰凉,却把巧克力捂得温热。
赫连灼的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酒红色指甲敲了敲林靖远的肩膀:“小靖远,该走了。”她的眼尾上挑,“仪式?倒像是鸿门宴。”
众人鱼贯走出实验室时,林靖远回头看了眼苏婉清。
她正蹲在尸体旁,用棉签擦拭左手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活人。
而线索笔记在他怀中发烫,最新的预测浮现在纸页上:“20:00,大礼堂,危险等级:SS。”
大礼堂的门在走廊尽头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林靖远听见唐小棠吞咽口水的声音,阮星萝的帆布包传来酒精棉片的清冽味,钱疏桐的笔记本沙沙翻页,张清棠的橡胶手套被她叠得方方正正——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极了剧本开始前的倒计时。
当他们的脚步声逼近礼堂时,门内突然响起掌声。
林靖远的瞳孔收缩——那掌声整齐得像是被编程过的,而在掌声中央,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欢迎各位,来到真正的净化现场。”
是周泽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