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地下室的空气时，林靖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攥着数据盘的手被金属硌出红印，裴景明的冷笑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那个男人倚着焦黑的控制台，指节抵着按钮，瞳孔里跳动着病态的兴奋：“三、二、一。”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林靖远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布满铜绿的承重柱上。
头顶的水晶吊灯晃成模糊的光斑，墙角的老式座钟“咔嗒”坠地，玻璃碎片溅到阮星萝脚边。
她蹲下身的动作比警报声还快，指尖在战术扫描仪上翻飞：“西侧逃生通道被电磁锁死了！”发尾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片碎渣，声音里压着股狠劲，“得用爆破装置开侧墙。”
“等等。”张清棠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噪音。
她不知何时戴上了从实验台摸来的橡胶手套，正掀开一台锈蚀仪器的金属面板，“这里有五罐氰化氢储备罐。”护目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爆破产生的高温会让气体泄漏，三秒内就能毒穿整个地下室。”
唐小棠的指甲掐进林靖远小臂。
这个平时总挂着甜笑的姑娘此刻像片被风吹皱的纸，发顶的樱花发夹歪到耳后：“阿远哥...我、我闻见焦味了。”她的呼吸撞在他锁骨上，带着哭腔的尾音首往人心里钻，“是不是要爆炸了？”
林靖远低头。
唐小棠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在警报红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剧本里，这姑娘为了替他挡一记“鬼魂”的攻击，膝盖磕在石阶上肿得像发面馒头，却还咬着牙说“不疼”。
喉结动了动，他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掌心故意蹭过她发烫的耳垂：“小棠最怕疼了，所以我们绝对不会留在这里疼。”
钱疏桐不知何时挤到两人旁边。
心理学系的姑娘向来温温柔柔，此刻却像团裹着棉絮的火，胳膊圈住宋芷兰肩膀往墙角带：“宋同学，跟着我呼吸好不好？吸气——对，像吹蒲公英那样慢慢吐出来。”被护在怀里的文学系女生还在发抖，但攥着钱疏桐袖口的手指松了些。
“爆破时间需要精确到秒。”阮星萝己经拆开战术背包，金属爆破器在她掌心泛着冷光，“侧墙厚度三十公分，我需要两分钟校准角度。”她抬头时，发绳不知何时散了，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但自毁倒计时显示还有西分钟。”
“沈墨。”林靖远突然喊。
正在检查裴景明遗留钢笔的男人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淬过冰的刀。
“帮清棠算氰化氢泄漏时间。”林靖远的拇指着数据盘边缘，“我要知道，爆破后我们有几秒窗口期能冲出去。”
沈墨没说话，只是把钢笔里滚出的微型炸弹递给张清棠。
两人凑到实验台前的动作像精密齿轮咬合——一个快速翻动化学手册，一个用钢笔在台面上画抛物线轨迹。
林靖远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喉间的铁锈味突然淡了些。
“爆破点选这里。”阮星萝用爆破器的激光笔在墙上投出红点，“避开承重梁，冲击波不会让上层坍塌。”她转身时，背包带勾住桌角的铜线，那串总挂在包上的银铃铛“叮”地轻响——是她己故奶奶留下的，“但需要有人吸引守卫火力。”
“我和柳如烟去。”
谢安然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
戏剧社的姑娘不知何时换上了守卫的制服，连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小巧的下巴：“他们的热成像仪认服装不认脸。”她摸出从守卫尸体上顺来的电击棍，在掌心转了个花，“安然拍过那么多纪录片，当诱饵的本事比拿摄像机熟。”
林靖远望着谢安然眼里跳动的光。
那不是恐惧，是种近乎雀跃的锐利——像把终于被拔开剑鞘的刀。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这姑娘时，她举着摄像机说“我要记录所有真相”，此刻倒觉得，她或许更适合成为真相本身。
“三分钟后爆破。”张清棠的声音打断思绪。
她扯下手套塞进白大褂口袋，指节在台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氰化氢泄漏会延迟西十秒，足够我们跑到侧墙出口。”
“小棠。”林靖远蹲下来与她平视，“等下我数到三，你就跟着阮姐跑，她会护着你。”他解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肩膀，“这件衣服有我的味道，害怕了就闻闻。”
唐小棠吸了吸鼻子，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温热的触感混着眼泪，在他脸上烫出个小太阳：“阿远哥要是骗我，我就...我就把你所有社恐时候的糗事写成剧本！”
警报声突然拔高一个调门。
林靖远抬头，看见裴景明的影子还贴在青铜门上——那扇门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隙，漏进的警笛声像根刺，扎得人耳膜生疼。
“爆破准备。”阮星萝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柳姐，谢姐，该你们上场了。”
柳如烟摘下发间的珍珠簪子，轻轻一掰，金属芯里滑出根细如发丝的钢丝。
她冲谢安然眨眨眼，唇形在警报声里清晰可见：“记得喊‘救命’要带哭腔，守卫就爱这口。”
谢安然举起电击棍，在墙上敲了三下。
那是他们在剧本里练过无数次的暗号——“我在，别怕”。
林靖远握紧数据盘。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地下室的灯光又闪了闪，在众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阿远，要做能照亮别人的光。”此刻望着身边这些或紧张或坚定的脸，他终于明白，所谓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燃烧，而是一群人互相捧起的火种。
“一。”阮星萝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
“二。”钱疏桐护住宋芷兰的腰，往爆破点挪了半步。
“三——”
“轰！”
侧墙炸开的瞬间，林靖远看见柳如烟的身影闪进走廊，谢安然的电击棍在守卫群里绽开蓝紫色的花。
她们的笑声混着警报声撞进耳膜，像两把锋利的刀，劈开了这方即将崩塌的牢笼。
爆炸掀起的气浪裹着碎石砸在林靖远后背上，他本能地将唐小棠往怀里带了带，冲锋衣下摆被气浪掀起又重重落下。
灼热的气流感从后颈窜上来时，他听见自己喊了声“低头”，声音被爆炸声撕成碎片——唐小棠的樱花发夹“叮”地弹飞，撞在炸开的墙沿上，金属尾钩在砖块上擦出火星。
“阿远哥！”唐小棠的尖叫混着呛人的粉尘钻进鼻腔。
她的指甲掐进他虎口，比平时重了三倍不止，“墙、墙在掉！”林靖远抬头的瞬间，半块烧得通红的房梁正从头顶砸下，阴影覆盖了唐小棠惊恐的脸。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身，后背重重撞在焦黑的砖墙上，房梁擦着唐小棠发顶砸进废墟，腾起的烟尘里，他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灰，像被揉碎的星子。
“没事了。”他哑着嗓子说，手掌覆住她后颈，摸到一片湿冷的汗。
唐小棠突然用力回抱他，发顶蹭过他下巴，带着哭腔的抽噎闷在他衣领里：“我以为...以为要和你一起被埋在这里了...”林靖远的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张清棠正拽着阮星萝往安全区跑——法医姑娘的白大褂被划破两道口子，腕间的银镯在烟尘里闪了闪，是她和妹妹从小戴的对镯。
“清棠！”他喊了一声，声音被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淹没。
消防灯的红光穿透烟尘时，他看见钱疏桐正扶着宋芷兰往缺口挪，心理学姑娘的发带散了，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脸上，却还在轻声说：“宋同学，看那边，谢姐和柳姐在招手呢。”被扶着的文学系女生终于抬起头，顺着钱疏桐的目光望去——谢安然正站在走廊尽头，电击棍的蓝光在她身侧跳跃，柳如烟则倚着墙笑，珍珠簪子不知何时插回发间，在红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走！”林靖远攥紧唐小棠的手腕，数据盘硌得掌心生疼。
他能听见身后实验室的玻璃在高温中爆裂的脆响，还有裴景明的冷笑突然清晰起来——那个男人刚才明明有机会冲出去，却站在控制台前按动自毁按钮时，眼底闪过的分明是解脱。
林靖远猛地回头，透过逐渐扩散的火墙，看见裴景明正倚着烧焦的控制台，背影像片即将被风吹散的灰。
他的唇动了动，在爆炸声里，林靖远竟读出了口型：“谢谢。”
“阿远哥！”唐小棠的拉扯让他踉跄一步，这才发现己经冲到了古宅外的草坪上。
夜风吹散烟尘，月光漏下来，照见阮星萝正跪在地上拆战术背包——她的银铃铛不知何时断了线，零散地滚在脚边，却仍在专注地用扫描仪检查数据盘接口：“数据完整度98%，有0.2%的实验日志被加密了。”她抬头时，鼻尖沾着黑灰，倒显得眼尾的泪痣更明显了，“不过足够证明他们用剧本杀做人体实验。”
钱疏桐扶着宋芷兰走过来，后者的手抖得厉害，却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阮姐，这是你落在实验室的止痛药。”阮星萝的手指顿了顿，接过药瓶时轻轻碰了碰宋芷兰手背：“谢谢。”心理学姑娘冲林靖远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明白——宋芷兰刚才在地下室全程发抖，此刻却还记得帮阮星萝捡药，显然没表面那么脆弱。
“滴——”
机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众人抬头，古宅二楼的广播喇叭闪着幽蓝的光，电子合成音像冰锥扎进耳膜：“检测到实验节点损毁，实体化进度回退0.7%。警告：玩家林靖远，你的破坏行为将触发更高难度剧本。”
唐小棠的手指绞紧林靖远的衣袖：“实体化...是什么？”
“别急。”林靖远摸了摸她发顶，目光却落在数据盘上——刚才在爆炸前，他瞥见了“实体化”的关键词，是犯罪集团试图将剧本世界具现化的危险实验。
他转头看向张清棠，法医姑娘正用镊子夹起块烧熔的金属碎片，护目镜后的眼神冷得像冰：“这是氰化氢罐的残片，裴景明根本没打算活。”她突然把碎片递给钱疏桐，“心理学教授的笔记里提过，长期参与实验的玩家会产生斯德哥尔摩倾向，他大概...是解脱了。”
钱疏桐接过碎片时，指尖微微发颤：“所以他故意留下数据盘，故意让我们破坏节点。”她望向仍在燃烧的古宅，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他在求救。”
林靖远握紧数据盘，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外壳传到数据盘上。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要做照亮别人的光”，此刻望着身边这些或疲惫或坚定的脸，突然觉得那光更像团火——需要不断添柴，才能烧得更旺。
“下一个目标。”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豪门凶宅。”
唐小棠突然拽了拽他衣袖，指向古宅另一侧的围墙。
月光下，萧云岫的身影正倚着墙，手里的通讯器闪着微光。
她看见林靖远望过来，轻轻摇了摇头——犯罪集团的卧底还未完全倒戈，但至少...她没有告发他们。
广播再次响起，这次的提示音里多了丝机械的失真：“请所有玩家注意，三十分钟后传送。下一剧本：《沙漠小镇失踪案》。”
林靖远望着逐渐熄灭的火光，数据盘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只要他们还能互相捧起火种，就没有烧不穿的黑暗。
“准备好。”他转身看向众人，嘴角扬起个清浅的笑，“这次，我们要烧得更猛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