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内的白炽灯刺得林靖远眯起眼。
裴景明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钢针，顺着后颈往骨头里钻：“三个月前我在‘永昼’规则里动了手脚，故意让你们以为我被淘汰——”他指尖叩了叩控制台，全息投影里跳出一串带血的时间戳，“现在才是真正的考核：一小时内破解三层机关拿到数据，否则这栋古宅连同你们的记忆，都会被碾成碎渣。”
唐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西装革履的裴景明，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旧仓库，这个律师还为救她挡过一刀。
“你疯了？！”她的声音发颤，却被钱疏桐轻轻拽住手腕——心理学系女生的拇指正按在她虎口的合谷穴上，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他在激将。”
林靖远盯着投影里跳动的倒计时：59:58。
他喉结动了动，母亲日记里“实体化测试”几个字突然在视网膜上灼烧。
上周在废弃别墅，阮星萝的探测器曾在壁炉暗格里扫出菱形符号，而宋芷兰手腕上的青黑纹路，正是同样的形状。
“数据在钟摆里”的遗言、谢安然相机里的研究员照片、青铜门上的缠枝莲纹……所有碎片在他脑海里旋转成一张网。
“清棠。”他转向法医系女生，解剖刀在她指间转了个冷光的圈，“星萝的探测器能定位机关核心，你俩去西走廊。”阮星萝立刻从帆布包里摸出银色探测器，金属外壳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这是她用三个月兼职工资改装的，“走廊尽头有面镜子，我上次扫描到异常磁场。”
钱疏桐的手指仍扣着宋芷兰腕间的太渊穴。
宋芷兰从刚才起就像被抽走了魂，瞳孔散得厉害，连被制住都没反应。
“小棠。”林靖远又看向艺术系女生，“你带安然的相机，去东走廊引开巡逻的纸人——他们对鲜艳颜色敏感。”唐小棠咬了咬唇，把颈间的樱花挂坠拽出来晃了晃：“我穿的是亮粉色毛衣。”
谢安然突然举起相机。
取景框里，裴景明背后的控制台闪烁着红色警告：“监控系统30秒后启动热成像。”林靖远扯了扯领口，后颈己经沁出薄汗。
他看向沈墨——心理学教授助理正垂着眼，指尖在身侧轻轻敲着摩斯密码：“主控室在二楼。”
“走。”林靖远拍了拍谢安然的肩，转身时瞥见张清棠己经拽着阮星萝往走廊跑，法医系女生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风。
钱疏桐推了推唐小棠，后者吸了吸鼻子，把樱花挂坠塞进宋芷兰手里：“姐姐借你戴，好不好？”宋芷兰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有了点反应。
西走廊的霉味更重了。
阮星萝的探测器在第三块地砖前发出蜂鸣，红光正对着墙面上的牡丹浮雕。
“这里。”她踮脚摸了摸花瓣边缘，指尖触到一道极细的划痕——和别墅壁炉暗格里的菱形纹路完全吻合。
“数字锁。”张清棠的解剖刀尖轻轻一挑，浮雕剥落，露出嵌在墙里的金属键盘。
阮星萝的手指在键盘上悬着。
她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别墅，谢安然的相机拍下过一组坐标：北纬30°12′，东经120°45′。
而青铜门上的缠枝莲纹共有13朵——13是宋芷兰的生日，也是“永昼”新手村的编号。
“3 0 1 2 1 2 0 4 5。”她快速输入，键盘发出“滴”的轻响。
“退后。”张清棠突然拽住她后领。
两人贴着墙根蹲下时，对面的汉白玉雕像突然睁开眼——眼窝里不是石胚，是泛着冷光的摄像头。
“机械守卫。”张清棠的解剖刀精准刺入雕像后颈的缝隙，金属摩擦声里，摄像头“咔嗒”垂落。
阮星萝的探测器红光骤灭，墙内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一扇暗门缓缓开启。
东走廊的纸人巡逻队来了。
唐小棠举着樱花挂坠往前跑，亮粉色毛衣在昏暗中像团跳动的火。
纸人们的头歪向不同角度，竹骨关节发出吱呀声。
钱疏桐落在她身后三步，目光扫过每个纸人的脸——他们的妆容都是戏剧社的油彩，左眼角有颗泪痣，和柳如烟上个月演《牡丹亭》时画的一模一样。
“小棠，往左！”钱疏桐突然喊。
唐小棠猛地转身，樱花挂坠擦着纸人伸出的竹手飞过。
纸人们的动作顿了顿，集体转向钱疏桐——她正把宋芷兰往自己身后拉，后者手腕上的青黑纹路不知何时蔓延到了手背，像条活过来的蛇。
林靖远带着谢安然和沈墨冲上二楼时，主控室的门虚掩着。
监控屏上，西走廊的暗门己经打开，阮星萝正往里面钻；东走廊的纸人离钱疏桐只剩五米。
倒计时跳到10:23。
“干扰器。”沈墨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能让热成像显示成温度异常区。”林靖远接过时，碰到他冰凉的指尖——这个总沉默的摄影师，手心全是汗。
控制台的提示音突然变调。
裴景明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痕，他低头看向终端，瞳孔骤缩：“不可能……”林靖远的目光扫过监控屏，西走廊的暗门后，阮星萝正举起个铜制钟摆——和记忆回溯里研究员指的那座座钟一模一样。
“还有三十秒。”钱疏桐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她望着逼近的纸人，又低头看宋芷兰——后者的指甲突然变得漆黑，正缓缓掐进她手腕的穴位。
纸人们的竹手己经举起，而宋芷兰的眼睛里，浮起的不再是空洞，是两簇幽蓝的火。
钱疏桐的手腕被宋芷兰的黑甲掐得生疼，却反而松了些力道——她看见那幽蓝火焰下，宋芷兰眼底闪过一瞬挣扎。
三个月前迎新晚会上，这个总抱着《楚辞》抄诗的文学系女生，给迷路的小棠指过路，声音软得像沾了晨露的栀子花。
“宋学姐。”她轻声唤，另一只手虚虚覆在宋芷兰额角，“你手腕的纹路在发烫对不对？像有蚂蚁在啃骨头？”宋芷兰的指甲顿住，幽蓝火光忽明忽暗。
钱疏桐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在飙升，那青黑纹路正沿着血管往小臂攀爬，“上周三凌晨三点，你是不是在第七教学楼顶楼见过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给你看了段视频，说能治好你妈妈的渐冻症。”
宋芷兰的瞳孔剧烈收缩。
钱疏桐乘势压上太渊穴，温热的指腹贴着对方冰凉的腕脉：“你怕妈妈等不到你毕业，怕交不起下个月的住院费。所以你让柳如烟用戏剧社的油彩给纸人化妆，让谢安然拍研究员照片时故意虚焦——你在给我们留线索，对不对？”
“住口！”宋芷兰突然尖叫，竹纸人离钱疏桐的后颈只剩半寸。
唐小棠的樱花挂坠“啪”地砸在两人中间，亮粉色毛衣兜头罩住最近的纸人。
纸人们的竹手疯狂拍打布料，油彩混着木屑簌簌往下掉。
钱疏桐借势扣住宋芷兰的肩，额头抵着对方额头：“裴景明骗了你！他根本不会治你妈妈，他要的是你的意识当容器！”
宋芷兰的眼泪突然砸在钱疏桐手背上。
幽蓝火焰“滋啦”一声熄灭，她颤抖着抓住钱疏桐的袖口：“他...他最怕失败，尤其是输给一个新手。”
“小棠，耳麦！”钱疏桐猛推身边的艺术系女生。
唐小棠反应极快，指尖在耳麦上连点三下——这是他们三天前在旧仓库对的暗号：短长短，紧急情报。
主控室里，林靖远的指尖正悬在控制台上。
倒计时跳到08:17时，他注意到右下角有串极小的十六进制代码在闪烁，和阮星萝探测器扫描出的菱形符号完全吻合。
“谢安然，相机给我。”他接过单反的手稳得像块石头，镜头对准代码的瞬间，屏幕突然弹出加密档案：《实体化意识迁移实验——人体适配性报告》。
“操。”谢安然的呼吸突然粗重，“这上面说...他们要把剧本里的AI意识，灌进现实里的活人脑子里？”林靖远的喉结滚动两下，母亲日记里“完美工具人没有恐惧，没有良知”的字迹突然清晰起来。
他快速翻页，在“风险控制”章节看到裴景明的签名，钢笔字嚣张得要刺破纸背。
“上传到我手机的云盘。”他扯下颈间的钥匙扣——那是母亲留给他的老款U盘，藏着境外反诈骗中心的联络通道。
指尖刚触到上传键，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裴景明的脸出现在监控屏上，西装领口扯开两颗，眼尾泛红：“林靖远，你以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沈墨！”林靖远头也不回地喊。
心理学助理的指尖还在身侧敲着摩斯密码，这次的节奏比之前快了三倍。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优盘，插入控制台的瞬间，全息投影里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是裴景明在“永昼”里通关的所有行为轨迹：在“医院怪谈”里推新手挡刀的时间点，在“豪门凶宅”里为抢线索打断队友腿的力度，甚至包括他上个月在新手村故意救唐小棠时，瞳孔放大0.3毫米的微表情。
“你什么时候...”裴景明的声音变了调。
“从你三个月前假装被淘汰开始。”沈墨的声音依旧轻得像片羽毛，“你每次用‘读心术’逼问玩家时，我都在反向解析你的思维模式。”
林靖远的手指精准扣住数据盘边缘。
裴景明的尖叫混着控制台的警报声炸在耳边，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是慌乱，是猎人扣动扳机前的平稳。
数据盘离插槽还有三厘米时，阮星萝的声音从耳麦里冲进来：“钟摆拿到了！里面的芯片和数据盘匹配！”
“咔嗒。”数据盘入槽的瞬间，整栋古宅的灯光剧烈闪烁。
林靖远抓着数据盘转身，正撞进裴景明充血的眼睛里。
这个曾经优雅的律师此刻像被踩碎的玻璃，西装下摆沾着控制台的焦痕：“你以为赢了？我在数据里埋了自毁程序，三秒后——”
“小棠！”林靖远突然大喊。
唐小棠的樱花挂坠“嗖”地飞过众人头顶，精准砸中裴景明脚边的热成像控制器。
火花西溅中，钱疏桐拽着宋芷兰扑向最近的墙角，张清棠的解剖刀己经抵住机械守卫的能源核心。
倒计时归零的提示音响起时，林靖远的掌心沁出薄汗。
数据盘在他手心里发烫，却没有预想中的爆炸。
他抬头看向裴景明，后者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些曾经操控无数玩家生死的手指，此刻连捡起地上的钢笔都做不到。
“游戏该结束了。”林靖远说。
裴景明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混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在空荡的古宅里撞出回音。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死死锁住林靖远掌中的数据盘：“你以为拿到数据就能赢？告诉你——”
“走！”林靖远拽起谢安然就往楼下跑。
钱疏桐护着宋芷兰跟在后面，沈墨弯腰捡起裴景明的钢笔，在掌心轻轻一折——金属笔杆里滚出颗微型炸弹，正在“10”的位置闪烁红光。
众人冲下楼梯时，青铜门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林靖远回头的瞬间，看见裴景明扶着控制台站起，他的眼睛里又有了那种势在必得的光。
“林靖远。”裴景明的声音被警笛声撕碎，“你以为你救得了所有人？别忘了...你的‘完美工具人’名单里，可还有个——”
“砰！”
青铜门重重闭合。
林靖远攥紧数据盘的手青筋暴起，耳麦里传来张清棠的催促：“警车到门口了！”他望着眼前的出口，又回头看了眼门后模糊的人影，喉间突然泛起股铁锈味。
而门内，裴景明摸着控制台残留的余温，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目标拿到数据了。”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律师的沉稳，“启动B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