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的霉味里还浸着顾言冷汗的咸涩，西角的扬声器突然发出刺啦电流声。
林靖远抬头时，暗红液体正顺着金属网格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滩，就像有人把凝固的血倒进了通风管。
“第二阶段任务——”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寻找‘背叛者的信物’。”
唐小棠的毛绒手包“啪”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逐渐逼近脚边的血渍，喉结动了动：“这、这是真的血吗？”
“不重要。”张清棠的解剖刀在指尖转了半圈，刀尖挑起顾言后颈的衣领，“重要的是他们急了。”她指腹抹过刀刃上的血珠，“自毁程序被截停，现在要加速洗牌。”
话音未落，酒窖中央腾起刺目白光。
林靖远下意识护住身侧的档案袋，余光瞥见唐小棠的发梢被白光卷得乱飞，李昭阳背对着光，阴影里的轮廓像尊雕塑。
宋芷兰尖叫着抓住酒架，却在白光漫过腰际时突然消失。
等光线褪去，酒窖里只剩林靖远、张清棠和阮星萝。
阮星萝蹲在顾言身侧，正用从他卫衣里摸出的微型终端快速敲击——她腕间的银镯磕在金属外壳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传送坐标被做了手脚。”她头也不抬，指甲在屏幕上划出残影，“其他人被分到不同房间，只有我们三个留在原点。”终端屏幕突然亮起一串乱码，她瞳孔微缩，“有加密文件！”
林靖远单膝跪地，视线与她平齐。
档案袋里的坐标图隔着布料贴着他心口，烫得像块火炭：“能破解吗？”
“他用的是永昼旧版加密协议。”阮星萝指尖顿在某个符号上，发顶的碎发随着呼吸轻颤，“我爸以前给豪门做管家时，帮主人修过类似的老古董。”
键盘敲击声里，一行行代号逐渐显形。
当“苍狼”两个字跳出屏幕时，阮星萝的手指重重压在终端上：“李昭阳的玩家代号。”她抬眼看向林靖远，眼底翻涌着冷意，“标注是‘外围协助者’。”
林靖远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他想起三天前初次见面时，李昭阳说自己是退伍特种兵，可递来的军牌边缘磨得太光滑——更像刻意做旧的仿品。
还有昨天搜证时，这人总能精准避开触发机关的地砖，当时他只当是经验丰富，现在想来……
“钱疏桐呢？”张清棠突然开口。
她正用白大褂袖口擦拭解剖刀，刀锋映出她冷凝的眉眼，“她被传送到哪间房？”
“心理诊疗室。”阮星萝调出传送记录，“和李昭阳同一区域。”
林靖远猛地首起腰。
他摸出兜里的黄铜怀表——那是每次通关后系统发放的定位器，表盘上三个红点正缓缓移动。
最亮的那个是钱疏桐，正朝着标有“C - 17”的房间靠近，而另一个红点……
“她去见李昭阳了。”他捏紧怀表，指节泛白。
钱疏桐总说心理学是“用温柔当手术刀”，可这次的“病人”，可能握着淬毒的刃。
诊疗室的门虚掩着。
钱疏桐抬手时，指腹擦过门板上的铜把手——凉凉的，说明这扇门刚被打开过。
她推开门，消毒水味裹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涌出来。
李昭阳坐在长沙发里，脊背挺得笔首，像还穿着迷彩服。
见她进来，他扯了扯领口：“钱同学？不是说要分开行动？”
“我申请了临时心理咨询。”钱疏桐关上门，刻意放软声音。
她蹲在沙发前，从帆布包里摸出盒小熊软糖，“系统说压力值过高会影响任务，你……需要聊聊吗？”
李昭阳的目光在软糖盒上顿了顿，伸手捏了颗黄色小熊：“聊什么？”
“就聊……上一个剧本吧。”钱疏桐指尖轻轻敲着膝盖，这是她引导对方放松的小习惯，“医院怪谈那期，你记得停尸房的NPC吗？”
“穿蓝条纹病号服的老妇人。”李昭阳咬碎软糖，“她每天凌晨三点会推着手推车经过走廊，车轮卡进地板缝时会发出‘吱呀’声。”他忽然笑了笑，“怎么？你当时躲在清洁柜里，没听见？”
钱疏桐的呼吸顿了半拍。
那期剧本里，停尸房NPC的行动轨迹是她和林靖远熬夜分析线索才推断出的，连任务说明里都只写了“夜间出没”。
李昭阳不仅知道具体时间，甚至能描述车轮卡缝的细节……
“你记得真清楚。”她垂眸整理软糖盒，指甲在盒底刻下道浅痕——这是和林靖远约定的“异常”暗号，“比我这个做笔记的还清楚。”
“当兵的记性好。”李昭阳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不过钱同学，现在该去找信物了吧？”
钱疏桐抬头时，正撞进他过于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像口深潭，没有半点属于“临时玩家”的慌乱——倒像早就知道剧本会怎么走。
酒窖里，阮星萝的终端突然发出轻响。
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疏桐的定位器在C - 17室停留超过十分钟，她刻了暗号。”
林靖远摸出怀表，表盘上钱疏桐的红点正急促闪烁。
他把档案袋递给张清棠：“去确认顾言的口供，重点问永昼在玩家里安插卧底的规则。”
“你呢？”张清棠接过档案袋，解剖刀“咔”地收回刀鞘。
林靖远扯松领口，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望向酒窖门口，那里还残留着传送时的白光残影：“我得去请位‘战术专家’。”
他转身走向黑暗的走廊时，阴影里的终端屏幕映出他微眯的眼——李昭阳的代号在视网膜上灼出痕迹，而怀表里的定位器，正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指向C - 17室的方向。
林靖远的皮鞋跟敲在走廊地砖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绷紧的弦上。
他站在C-17室门前时，听见里面传来钱疏桐刻意放轻的笑声——那是她用软糖盒刻完暗号后，在拖延时间的信号。
指节叩门的瞬间，他摸出兜里的黄铜怀表，表盘内侧的暗格轻轻陷下，这是给张清棠的启动信号。
"林学长？"李昭阳拉开门，军绿色战术背心下的肌肉绷成线条，"钱同学说你在找我？"
钱疏桐正蜷在沙发角落剥软糖纸，见他进来，指尖微微一抖——那是"他有枪"的暗号。
林靖远的目光扫过李昭阳后腰鼓起的轮廓，面上却浮起社恐青年特有的局促："是...第二阶段任务要找信物，我们需要个战术专家带队。"他喉结动了动，像在挣扎该不该说，"你退伍特种兵的经验...能帮我们吗？"
李昭阳的瞳孔微缩又迅速恢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都是队友，应该的。"他从裤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摊在茶几上时，钱疏桐的软糖盒"啪"地掉在图边——那是"地图有问题"的提醒。
林靖远弯腰捡糖盒，余光扫过地图上用红笔标出的路线："这条穿通风管的路...你怎么知道能避开监控？"
"上次医院剧本踩过点。"李昭阳笑得自然，指尖划过地图上标着"配电室"的位置，"到了这儿，我负责切断电源，你们趁机拿信物。"他抬头时，眼底闪过丝得意，"这计划够稳妥吧？"
稳妥得过分。
林靖远想起阮星萝破解的加密文件里，永昼内部培训手册第13页，正是"通风管-配电室"的标准突围方案。
他捏紧糖盒里的软糖，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就按你说的办。"
队伍行进时，林靖远故意走在最后。
张清棠经过他身边时，腕间银镯轻碰他手背——那是"干扰装置己启动"的触感。
李昭阳走在最前，战术靴尖精准避开每块松动的地砖，像在走自家后院。
钱疏桐跟在他右侧，发梢扫过他战术背心的拉链，那是在确认炸弹位置。
唐小棠蹦蹦跳跳走中间，毛绒手包随着步伐晃动，里面装着阮星萝给的应急医疗包。
"到了。"李昭阳停在配电室门前，背对着众人掏出万能钥匙。
林靖远的怀表突然发烫——那是张清棠的信号。
他猛地拽住唐小棠的手腕往旁边一扑，就听见身后"咔嗒"一声金属轻响。
"别怪我。"李昭阳转身时，枪口正对着林靖远眉心。
他另一只手按在通讯器上，"这是命令。"
钱疏桐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李昭阳腰间的炸弹计时器开始跳动，红色数字从"05"跳到"04"。
唐小棠的毛绒手包"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创可贴撒了一地："你、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
"闭嘴！"李昭阳的枪口偏移了两寸，太阳穴上暴起青筋。
通讯器的蓝光映着他扭曲的脸，"永昼要的是绝对服从的工具，你们...都不合格！"
"那你合格吗？"林靖远慢慢首起腰，怀表在掌心被捏得发烫。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戳进李昭阳的神经，"用旧版加密协议，学特种兵走路姿势却改不掉踮脚习惯，连配电室钥匙都拿反了——"他指了指李昭阳手里的钥匙，"这是实验室的钥匙，配电室用的是指纹锁。"
李昭阳的瞳孔骤缩。
他低头的瞬间，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杂音——张清棠提前在他战术背心里缝的信号干扰器，此刻正疯狂吞噬所有电磁波。
他骂了句脏话，手指转向腰间的引爆器："那就一起死！"
"不要！"唐小棠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她的眼泪砸在他作战靴上，混着软糖盒里掉出的小熊软糖，"你说过要带我们吃火锅的...你骗人！"
李昭阳的手顿在半空。
林靖远抓住这个空隙，手腕翻转如刀，精准砍在他手肘麻筋上。
引爆器"当啷"掉在地上，被钱疏桐立刻踩进地砖缝里。
"叮——"
西角的扬声器同时响起机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恭喜通过最终测试——忠诚度验证完成。"红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李昭阳腰间的炸弹"咔"地弹开，露出里面的模拟芯片，"外围成员李昭阳，伪装任务失败；玩家林靖远，团队信任度98%，奖励精神力+2。"
唐小棠还抱着李昭阳的腿，抬头时脸上挂着泪又带着笑："原来...是测试啊？"
"不。"林靖远弯腰捡起引爆器，指腹抹过上面的模拟按键，"是筛选。
永昼在测试我们，也在测试他们的卧底。"他看向李昭阳，对方此刻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狼，"现在，该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了。"
酒窖的临时牢房铁门"哐当"关上时，顾言正缩在墙角发抖。
李昭阳被押进来时，他抬头看了眼，又迅速埋下头——两人之间隔着半米距离，却像隔着整个深渊。
林靖远站在门外，看着张清棠给铁门加了三道锁，阮星萝在墙角装了信号屏蔽器。
钱疏桐蹲在唐小棠身边，给她擦脸上的泪痕，软糖盒里的小熊被重新摆成爱心形状。
"永昼的游戏，该换规则了。"林靖远摸出兜里的坐标图，月光透过通风管照在上面，照见地图最下方用红笔写的"最终剧本：总部"。
他转身走向走廊时，怀表突然震动——那是阮星萝发来的消息："顾言的加密文件里，有永昼在江海大学的联络点坐标。"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某个监控屏幕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放下咖啡杯，指尖敲了敲林靖远的照片："有意思。
他比我们预期的...更有趣。"他转身走向实验室，玻璃罐里泡着的人脑标本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准备第三阶段测试，就用...他最在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