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裹着土腥气灌进鼻腔时，林靖远的太阳穴还在突突跳。
系统强制传送的眩晕感刚退去，他便踉跄着扶住最近的橡木酒架——粗粝的木纹蹭得掌心发疼，倒像是某种清醒的提示。
"这什么地方？"唐小棠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甜腻，她抱着自己的毛绒手包转了个圈，发梢扫过旁边的酒瓶，"墙...墙上都是青苔？"
钱疏桐扶住她的肩膀，指尖在唐小棠后颈轻轻按了按——这是她们约定的安抚动作。
心理学系女生的目光扫过众人：阮星萝正低头翻找随身的帆布包，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张清棠己经抽出解剖刀，刀尖轻敲地面试探虚实；顾言缩在角落，卫衣帽子压得低低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酒架缝隙；宋芷兰抱着胳膊站在阴影里，白裙子下摆沾着不明污渍，却比刚才更安静了。
林靖远的喉结动了动。
母亲视频里的话还在耳边："真正的力量不是服从，而是选择。"可方才在主控室，他们刚输入坐标就触发警报——如果不是内部有人泄露进度，系统怎么会这么快锁定？
他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先分工。"声音比预想中更沉，"小棠，你和顾言去检查西墙的通风口。"唐小棠刚要蹦跶着应下，他又补了句，"记得把你包里的荧光棒带上，那地方太暗。"
唐小棠没察觉异样，从毛绒手包掏荧光棒时，故意把半张纸条"碰"掉在地上——那是林靖远连夜伪造的"备用出口线索"，上面写着"酒架第三层左数第七瓶"。
顾言弯腰捡纸条的瞬间，林靖远注意到他睫毛抖了抖，指腹在纸条边缘快速蹭过，像是在记位置。
"星萝。"他转向正摆弄金属零件的阮星萝，"去东边酒架装信号干扰器，老样子，用口香糖粘在拐角。"阮星萝抬头冲他眨了眨眼，马尾辫在转身时扫过宋芷兰的胳膊。
那女生退了半步，动作太急撞响了酒瓶，"叮"的一声在窖内荡开。
钱疏桐借机走过去："宋同学没事吧？"她伸手要扶，却在触到对方手腕时顿住——宋芷兰的皮肤冷得像块冰。
"谢...谢谢。"宋芷兰低头整理裙角，发帘遮住表情，"我就是...有点怕黑。"
"永昼的心理控制手段，很多都是从制造恐惧开始的。"钱疏桐故意放软声音，像在说家常，"我看过案例，有人被洗脑后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如果一个人己经忘了自己是谁呢？"宋芷兰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反常，尾音却又软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再害怕了？"
林靖远的后颈窜起凉意。
这语气——和方才在管道里发抖的文静女生判若两人。
他假装整理袖口，用拇指蹭了蹭食指关节——那是和张清棠约定的"注意异常"暗号。
法医系女生正蹲在酒架前，解剖刀尖挑起一片脱落的墙皮。
听见动静，她漫不经心地用刀背敲了敲最近的橡木酒桶，突然顿住。
林靖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酒架第二层的青铜酒标，在幽暗中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靖远。"张清棠的声音很轻，刀尖己经抵住酒标边缘，"这螺丝...是新的。"
窖内的霉味突然重了几分。
林靖远摸向胸口的档案袋，里面的坐标图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望着顾言消失的西墙方向，又看向宋芷兰垂在身侧、正微微发抖的手，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系统提示音就在这时炸响："主线任务更新——寻找酒窖核心钥匙。
剩余时间：两小时。"
张清棠的解剖刀轻轻一挑，酒标下的金属件"咔嗒"弹开。
林靖远看见她的瞳孔缩了缩，刀尖停在某个凸起的数字键前——那是个带密码锁的暗格，锁面还沾着半枚新鲜的指纹，纹路清晰得可怕。
酒窖的空气在密码锁弹开的瞬间凝固了。
林靖远盯着锁面那枚新鲜指纹，喉结滚动两下——这纹路的弧度，和十分钟前顾言弯腰捡纸条时蹭过纸边的指腹形状，像模子刻出来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指甲掐进掌心，那是在给所有人发送"按计划行动"的暗号。
"顾哥，你是程序员对吧？"张清棠突然首起腰，解剖刀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花，刀尖却虚虚点向密码锁，"这锁的型号我好像在《电子安全导论》见过，能帮看看？"她眼尾微挑，冷白的皮肤在幽暗中泛着珍珠般的光，倒像真在请教。
顾言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卫衣口袋摸出电子笔，帽檐下的眼睛快速扫过锁面："是...是量子加密锁，需要三位序列码。"手指悬在数字键上方时，林靖远注意到他小指不自然地蜷缩——那是输入前习惯性确认键盘布局的动作，分明是熟手。
"3...6...9？"顾言的电子笔点下第一个数字，"常见的酒窖密码喜欢用年份。"第二位按下时，他的手腕突然抖了抖，"等等，可能是...3...7...9？"
林靖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锁的型号他在历史系文献课上见过——19世纪欧洲贵族酒窖专用，密码规则是"葡萄收获月+酿酒师诞辰日"。
顾言第一次报的3-6-9，正好对应1869年波尔多酒庄的经典编码，可他故意在第二位改成7，把正确序列3-6-9改成了3-7-9。
"咔嗒——"锁芯发出机械错动的闷响，暗格纹丝未动。
顾言后退半步，电子笔"当啷"掉在地上："对...对不起，可能我记错了。"
"哎呀！"唐小棠的尖叫像根银针刺破空气。
她举着空了一半的红酒瓶，发梢沾着暗红酒液，"我、我手滑碰到酒架了！"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橡木纹路往下淌，正好溅在顾言脚边的终端设备上。
顾言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去捞设备，却在指尖触到外壳时顿住——设备边缘有条细不可察的缝隙。
林靖远看得清楚：那是微型芯片的卡槽。
"你手抖得好厉害哦。"唐小棠歪着头，毛绒手包蹭过顾言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是...被我吓到了吗？"
这声提醒像根导火索。
林靖远的身影突然欺近，铁钳般的手扣住顾言试图掰开卡槽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瞬间，他闻到了顾言身上若有若无的电子元件焦糊味——那是长期接触微型设备才会有的气味。
"放手！"顾言嘶吼着抬脚去踹酒架，震得酒瓶哗哗作响。
他另一只手快速在终端上划拉，林靖远瞥见屏幕闪过"自毁程序90%"的字样。
"星萝！"林靖远的声音像淬了冰。
几乎是同时，酒窖的通风口传来"砰"的闷响。
阮星萝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半截电线，发尾沾着蛛网："通风管道电源切断了，出口封死。"她的目光扫过顾言扭曲的脸，嘴角勾起冷笑，"你以为我装干扰器是为了好玩？"
"滴滴——"顾言的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他盯着屏幕上骤降到30%的自毁进度，瞳孔里的疯狂逐渐碎裂。
"恭喜各位，完成第一阶段考验——识别并制服伪装者。"
机械音从酒窖西角的扬声器里炸开时，顾言的膝盖"咚"地砸在地上。
他扯下卫衣帽子，露出额角狰狞的疤痕："你们...怎么发现的？"
林靖远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电子笔，笔杆上刻着极小的"YH"——永昼的首字母缩写。
他的拇指着笔身，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你捡纸条时，故意用指腹记位置开始。"
钱疏桐蹲下来，指尖按在顾言后颈的某个穴位上。
他的身体瞬间，眼睛里的疯狂像退潮的海水："历史系的文献课，会教密码学？"
"不。"林靖远把电子笔收进档案袋，"但会教怎么观察人心。"
酒窖的霉味里突然混进铁锈味。
张清棠的解剖刀抵住顾言后颈，刀尖渗出一滴血珠："该交代的，现在说。"
"第二阶段任务——"广播声再次响起，"寻找......"
话音戛然而止。
林靖远抬头看向天花板的扬声器，那里正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有人在上面倒了瓶红酒。
他摸向胸口的档案袋，里面的坐标图被体温焐得发烫——永昼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