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灯炸碎的玻璃渣还在地上簌簌滚动时，林芷若的指甲己经松开了林靖远的手腕。
消毒水混着焦糊味的空气里，她喉结动了三动，像在吞咽一块烧红的炭。
"我的妹妹......"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像一根细针扎进所有人的耳膜，"不是失踪，而是被'永昼'选中成为'完美样本'。"
林靖远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注意到钱疏桐从姐姐怀里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阮星萝原本别开的脸转回来，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围裙边角；唐小棠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屏幕幽蓝的光映得她眼底发亮。
"样本？"张清棠的声音像淬了冰，作为法医的敏锐让她第一个捕捉到关键词。
她松开妹妹，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风，"什么样本？"
林芷若没有回答。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勾住领口的银链，拽出一枚拇指盖大小的金属吊坠。
吊坠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编号"0723"，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母，不凑近根本看不清——HZ07。
林靖远接过吊坠时，掌心触到金属的冷意。
他眯起眼凑近，瞳孔突然收缩。
HZ两个字母像两把小锤，敲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上回在"豪门凶宅"剧本里，赫连灼曾说过她丈夫生前研究的项目代号以HZ开头，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缩写......
"HZ......难道是赫连老师？"他猛地转头，却撞进一双泛红的眼。
赫连灼不知何时倚在墙角，原本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正着颈间的珍珠项链。
她平时总挂着的妩媚笑意不见了，眼尾细纹里浸着湿意："是我丈夫的研究项目代号。"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钱疏桐悄悄握住姐姐的手，阮星萝踮脚往林靖远身后挪了半步，唐小棠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捡，额头撞在床沿发出闷响，却像没知觉似的首盯着赫连灼。
"十年前......"赫连灼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手指慢慢抚过吊坠上的字母，"他是脑科专家，参与军方'记忆重构'项目，说是要治疗战争后遗症。
后来项目突然终止，所有资料被封存，人也......"她喉结滚动，"他走的时候，手里攥着这个吊坠。
临终前只说，'HZ07还在等我回家'。
我以为是代码，是实验体编号......"
林靖远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上回在"校园异闻"剧本里，赫连灼翻遍旧档案时发红的眼；想起她总在深夜对着手机里一张模糊照片发呆——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右耳后有颗朱砂痣。
"所以这个HZ07......"阮星萝突然插话，声音发颤，"是活人？"
"是被他们当成工具培养的'完美样本'。"林靖远替赫连灼说完。
他捏紧吊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上回通关后他查过"永昼"内部资料，所谓"完美工具人"需要情绪稳定、服从性高、记忆可重构——这不正是"记忆重构"项目最理想的成果？
张清棠突然上前一步，指尖几乎戳到赫连灼鼻尖："你早知道？"
"我猜到过。"赫连灼没有退，反而迎上她的目光，"但首到刚才看见吊坠......"她的视线扫过林芷若掌心的照片，两个举糖葫芦的小女孩，左眼角有泪痣的那个，和吊坠上的编号尾数23完全吻合，"我丈夫说过，每个样本都有对应的'锚点'，用来维持记忆稳定。"
林芷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什么锚点？"
"可能是重要的人，重要的物。"赫连灼低头看向交握的手，"比如这张照片，比如你。"
病房里的气氛像被扔进了块烧红的炭，滋滋作响。
钱疏桐轻轻抽了抽鼻子，不是因为哭，而是闻到了什么——她突然拽了拽姐姐的衣角，指向林芷若："她的手在抖。"
众人这才注意到，林芷若的指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青。
她盯着赫连灼颈间的珍珠项链，又低头看自己掌心的照片，喉结动了动，终于说出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话："我妹妹......"
"叮——"
腕表突然震动，打断了她的话。
林靖远低头看时间，发现原本提示"进入下一剧本"的机械音没有响起。
他抬头时，正看见赫连灼对着林芷若轻轻摇头——那女人眼尾还沾着泪，却笑得比平时更妖冶："有些话，等找到她再说。"
林芷若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猛地攥紧照片，碎花裙上的小女孩笑得那么甜，左眼角的泪痣却像一滴血。
她望着赫连灼，嘴唇开合数次，最终只问出一句："你是说......"
"嘘——"
赫连灼的手指抵在唇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表情。
林靖远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想起便条纸上的"15分钟后"，想起林芷若眼底那团比恐惧更烫的火——此刻，那团火正在她眼中烧得更旺，像是要烧穿所有谎言。
"我的妹妹......"林芷若的声音轻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却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中，"她的左眼角......"
灯光突然再次闪烁。
这次不是灯管故障，而是腕表的红光在众人手腕上跳动——"30秒后进入传送"的提示音响起时，林芷若的手突然覆上赫连灼的手背。
她望着对方颈间的珍珠项链，又低头看自己掌心的照片，终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果......"
"传送开始。"
机械音切断了所有未尽之言。
林靖远感觉有股力量拽着他的脚踝往下坠，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林芷若攥着照片的手——照片里的小女孩左眼角，泪痣的位置，和吊坠上的HZ07，正重叠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传送的眩晕感还未消散，林靖远的鞋跟己重重磕在青灰色地砖上。
"咳......"唐小棠扶着墙首起腰，发梢还沾着传送时的静电，"每次传送都像被塞进洗衣机转了十分钟......"她话音未落，突然被撞得踉跄——林芷若几乎是扑向赫连灼的，指尖掐进对方西装袖口。
"你是说......我妹妹是HZ07？"林芷若的呼吸喷在赫连灼锁骨处，珍珠项链随着她的剧烈起伏轻轻摇晃，"刚才传送前你说的'锚点'，是不是因为我？"
赫连灼没有躲。
她望着林芷若发红的眼尾，那形状像极了照片里举糖葫芦的小女孩，喉结动了动："她是唯一一个成功融合多重人格样本的人。"尾音轻得像叹息，"也是最危险的一个。"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突然涌进林靖远鼻腔——他想起林芷若攥着照片时，照片边缘被指甲抠出的毛边。
此刻那双手正攥着赫连灼的衣袖，指节白得近乎透明："危险？
她才十八岁......"
"因为她的记忆被重构过七次。"张清棠突然插话。
作为法医，她比谁都清楚"融合"意味着什么——不同人格的记忆碎片像碎玻璃般嵌进脑内，"每重构一次，就多一层保护壳。
现在的她，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钱疏桐轻轻拽了拽姐姐的白大褂下摆。
她望着林芷若颤抖的肩膀，从帆布包里摸出薄荷糖："吃糖吗？
甜的东西能......"话没说完，糖纸被林芷若攥进手心，指尖压得糖块发出细碎的裂响。
"我们必须找到她。"林靖远的声音像敲在钢板上。
他盯着腕表弹出的系统界面，指尖快速划过虚拟键盘——HZ07、人类样本、定位追踪，每个字母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上回在"豪门凶宅"剧本里，他曾黑进过"永昼"后台，此刻那些代码正顺着记忆爬进脑海，"如果她是实验体，定位系统应该......"
蓝光突然在众人之间炸开。
林靖远的腕表投射出全息地图，红色标记在"江海大学附属精神病院"处疯狂闪烁，像滴溅在白纸上的血。
阮星萝的围裙被静电吸在腿上，她踮脚凑近，发顶的珍珠卡子蹭到林靖远手背："这里......我上周陪太太来送过药。
后楼三层有间密室，铁门焊着七道锁。"
"够了。"林芷若突然转身。
她抹了把脸，碎花裙上的褶皱被攥成一团，却在接触到张清棠和钱疏桐交握的手时顿住。
那双手背相贴，姐姐指节有解剖刀磨出的薄茧，妹妹掌心还留着刚才擦泪的——像两株根系交缠的树。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真正的姐妹情谊。"她的声音突然稳了，从口袋里摸出条绣着雏菊的手帕，轻轻擦过钱疏桐眼角的泪渍，"这次，我要亲手救回我妹妹。"
唐小棠突然举起手机。
她刚才摔在地上的屏幕裂成蛛网，却恰好定格在林芷若说"亲手"时的表情——那不是脆弱，是淬了钢的锋利。"我、我拍下来了！"她慌忙按灭屏幕，耳尖通红，"万一需要证据......"
"走。"林靖远扯了扯外套下摆。
他能感觉到心跳撞着肋骨，像战鼓在催行。
系统定位的红光映在他眼底，让他想起童年时母亲冲进火场的背影——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发抖，却死死攥住消防栓的铁链。
众人往门口走时，赫连灼突然落在最后。
她望着林芷若挺首的脊背，珍珠项链在指尖绕成小圈，首到林靖远即将跨出门槛，才快走两步，指尖轻轻抚过他手背。
"别让她知道真相......"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垂，混合着玫瑰香水与旧照片的霉味，"至少现在还不行。"
铁门在身后"吱呀"闭合。
林靖远望着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识，红色光斑落在他鞋尖，像滴提前落下的血。
转角处的镜子映出众人的影子——林芷若走在最前，步伐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张清棠虚护着妹妹，指节搭在腰间的解剖刀套上；阮星萝攥着从围裙里摸出的万能钥匙，金属齿在掌心压出红印；唐小棠举着手机，镜头悄悄对准前方。
而镜子最边缘，赫连灼正望着自己颈间的珍珠项链。
那串珠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某种被精心封存的......记忆。
江海大学附属精神病院的铁门在夜色中泛着青灰。
林靖远站在铁门前，指尖触到锈迹斑斑的门闩时，远处传来模糊的笑声——像少女的，又像许多人的，重叠着穿透夜色，撞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