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虚弱却清晰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沈砚和林晚心中激起千层浪。永不亮起的灯?老图书馆禁书区的最深处?埃莉诺留下的?这与“逆鳞”有何关联?
“妈,那盏灯……是什么?您怎么知道?”林晚跪在床边,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母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似乎在努力对抗着药物的影响和身体的虚弱,回忆着遥远的画面。她轻轻摇了摇头,呼吸有些急促:“我……听世昌……提过一次……很偶然……那时……埃莉诺小姐刚去世不久……他……很痛苦……”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在消耗巨大的力气:“他说……埃莉诺……像月光……短暂……却留下了一点……微弱的光……在那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一盏……被废弃的……老式铜台灯……灯丝断了……永远不会再亮……但……灯座里……藏着她……最后的……一点念想……或者……是……对‘蛇’的……诅咒……”
“世昌说……那盏灯……是为‘守夜人’点的……但……守夜人……再也不会来……”林母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失去焦距,仿佛又陷入了昏睡的边界。
“妈!妈!”林晚轻唤,但林母的眼皮己经沉重地阖上,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而微弱。
“守夜人……”沈砚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父亲沈世昌?还是指代别的什么人?这盏永不亮起的灯,是埃莉诺留下的信息载体!灯座里藏着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指向“逆鳞”的关键,或者就是“逆鳞”本身!
“苏黎世大学老图书馆,禁书区,最深处,一盏废弃的、灯丝断掉的老式铜台灯。”林晚站起身,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重复着这个具体到惊人的目标,“我们必须拿到它!念念等不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监护室内念念苍白的小脸上,又扫过自己手臂上隐隐作痛的针孔。他不能离开!念念随时可能需要他的血,他是女儿此刻唯一的生命线!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焦灼感撕扯着他。
“我去!”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看向沈砚,眼神清澈而坚定:“砚哥,你留下!守护念念和妈!只有你能稳住念念的情况!苏黎世大学,我去!”
“不行!”沈砚几乎是本能地低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埃里希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地方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我知道危险!”林晚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却充满力量,“但这是唯一的线索!念念的希望就在那盏灯里!宋大哥生死未卜,我们没有人可以再等了!难道眼睁睁看着念念……”
她哽咽着,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但眼中的决绝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沈砚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母性光辉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所有阻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了解林晚,温柔的外表下,是一把坚韧无比的刀。为了念念,她真的会豁出一切。
“我……”沈砚喉结滚动,最终,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一个用力到几乎窒息的拥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嘶哑而沉重,带着血与火的烙印:“答应我!活着回来!毫发无损地回来!否则……我踏平整个欧洲也要把你找出来!”
“我答应你。”林晚在他怀里闷声回应,声音不大,却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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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一架小型喷气式公务机降落在日内瓦湖畔的私人停机坪。舱门打开,一名宋家护卫神色冷峻,将一个密封的钛合金手提箱亲手交到沈砚手中。没有多余的话语,一个眼神交换,护卫迅速返回飞机,飞机再次升空,消失在夜空。
病房临时隔出的无菌操作间内,沈砚用指纹和虹膜双重解锁了箱子。
里面静静躺着:
沈世昌的黑色硬皮笔记本。
半张边缘焦黑的婚书。
深蓝色天鹅绒锦囊(内含蓝宝石胸针和烧焦的残缺便签)。
那份古老的“血契”副本。
沈砚首先拿起笔记本,迅速翻到父亲最后留下的警示那几页,递给林晚。林晚一目十行,沈世昌的字迹和揭示的残酷真相让她心头剧震,也更加明确了埃莉诺信物的分量。
“胸针……”林晚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镶嵌着蓝宝石的铂金胸针。月光石般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光泽,造型别致典雅,带着旧时代的韵味。这就是埃莉诺留下的信物?它除了象征意义,是否还有别的用途?林晚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沉淀。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张烧焦的便签上。娟秀的字迹写着:“蛇之七寸,在其‘逆鳞’。逆鳞者,非金非石,藏于苏黎世大学……”后面是令人心焦的空白。
“非金非石……”林晚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不是金属,也不是矿物?那会是什么?生物组织?某种能量?一段信息?一个……位置?
“时间到了。”沈砚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他看向林晚,眼神复杂至极,担忧、信任、决绝交织在一起。他将一个微型加密通讯器和一枚定位追踪器塞进她手里:“保持联络。宋家在苏黎世大学附近有安全屋,会有人接应你,提供必要装备。记住,拿到东西,立刻撤离!不要恋战!不要犹豫!”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胸针别在外套内侧贴近心脏的位置,把笔记本和便签小心收好,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母亲和监护室里的念念,转身,没有回头。
“等我回来。”她的声音消失在关上的门后。
林晚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出现在图书馆侧后方一条僻静的小巷。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衣物,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一个穿着便装、气息精悍的年轻女子无声地靠近,是宋家在苏黎世的核心情报员,代号“夜莺”。
“林小姐,情况不妙。”夜莺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图书馆外围监控发现至少三组不明身份的盯梢者,手法很专业,像是‘暗河’的人。内部安保系统一小时前刚刚升级,触发了最高级别的静默警报,我们的人尝试远程渗透失败,怀疑有高手实时监控。禁书区位于主馆地下三层,入口需要三重权限验证,且有独立的重力感应和热成像监控。硬闯不可能。”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但并未慌乱。埃里希的反应果然快得惊人。
“有没有其他路径?”
夜莺点点头,指向图书馆后方一个几乎被常春藤完全覆盖的、非常不起眼的低矮拱门:“那是十九世纪废弃的旧书搬运通道,后来被封死。但根据我们找到的百年前的建筑图纸,它理论上能通往下层储藏室,而储藏室隔壁……就是禁书区的通风管道维护间!不过通道内部结构不明,废弃百年,极可能坍塌堵塞,而且……没有任何电子记录,无法确认里面是否有物理陷阱或传感器。”
一条充满未知危险、但可能绕开大部分现代监控的古老路径!
“钥匙?”林晚问。
夜莺递给她一把造型奇特、布满铜锈的巨大黄铜钥匙:“这是从大学档案馆‘遗失物品’里‘借’出来的,唯一匹配的物理钥匙。但门后有什么,不知道。”
林晚接过冰冷沉重的钥匙,感受着它粗糙的质感。没有退路了。
“掩护我。如果我两小时内没有出来,或者触发警报……”林晚停顿了一下,声音异常平静,“通知沈砚,执行备用方案。”
夜莺眼神一凛,重重点头:“明白。祝你好运,林小姐。”
林晚不再犹豫,身影一闪,如同敏捷的猫,悄无声息地潜到那扇被藤蔓覆盖的拱门前。她用钥匙费力地插入同样锈蚀严重的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括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橡木门,向内缓缓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纸张腐朽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条狭窄、陡峭、向下延伸的石阶,隐没在浓墨般的阴影里。
林晚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石阶,以及两侧斑驳脱落的石壁。空气污浊得让人头晕。她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被城市灯火微微映亮的夜空,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条尘封百年的、通往未知的黑暗通道。
强光手电的光圈在狭窄的空间里摇晃,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和墙壁上狰狞的裂缝。她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缓慢而稳固,倾听着除了自己心跳和呼吸外的任何异响。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盘旋。空气越来越稀薄,灰尘的味道浓得化不开。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九十度的拐角。
就在林晚即将拐过弯道的瞬间!
她的脚刚刚踏上一块看起来并无异样的石板——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机簧弹动声,从脚下的石板缝隙中响起!
林晚全身的汗毛瞬间炸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