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裹挟着地下管道的陈腐气息,瞬间淹没了林晚和陈锋。刺骨的寒意如同万根钢针扎透肌肤,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水流湍急的轰响在密闭的空间里沉闷回荡。
“唔!”林晚猝不及防呛了口水,肺部火烧火燎。强光手电在落水时脱手,被激流瞬间卷走,最后的光源消失。
绝对的黑暗和窒息般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少夫人!抓紧!”陈锋低沉的吼声在激流轰鸣中如同定海神针。一只铁钳般的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林晚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拉向自己。林晚在灭顶的恐慌中,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陈锋坚实的腰背。
陈锋一手紧箍着林晚,另一手在冰冷刺骨的水流中奋力划动,双脚蹬踏着湿滑的管壁,凭借着惊人的方向感和对水流的判断,对抗着强大的吸力,艰难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黑暗中,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晕,水流的速度似乎也略有减缓。
“出口!”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
他奋力蹬踏,带着林晚猛地向前一冲!
哗啦——!
两人如同溺水者般破开水面!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带来劫后余生的刺痛感。
这里似乎是城市边缘一处废弃的污水处理厂地下涵洞。浑浊的污水汇入一个相对开阔但依旧阴暗的沉淀池。头顶是布满锈迹的钢筋网格和水泥顶板,远处有微弱的城市灯光透过通风口缝隙渗入。
林晚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污水,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陈锋迅速将她托上沉淀池边缘一处相对干燥的水泥平台,自己则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暂时安全。
“少夫人,您怎么样?”陈锋的声音带着关切。
“没……没事……”林晚牙齿打颤,声音虚弱,但眼神己迅速恢复清明。她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手腕——那枚温润的玉镯还在!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稍安。她立刻又去摸大衣内袋——硬皮账本和那个冰冷的银质怀表都在!被防水油布包裹着,安然无恙!
“东西还在!”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庆幸。
陈锋松了口气,迅速脱下自己相对干燥的战术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林晚身上。“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医院!”
就在这时,林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手中那个湿漉漉的银质怀表。刚才剧烈的落水和挣扎,似乎让表盖的缝隙松动了些许。她下意识地用力掰了掰。
咔哒。
表盖被完全打开。表盘依旧停摆。
然而,就在表盖内侧,那蚀刻着 **E.V.H** 和衔尾蛇图腾的金属片下,似乎……还有一层极其微薄的夹层?夹层边缘,因为水的浸泡和刚才的用力,微微了一个小角!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抠住那个微小的处,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揭开!
一张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特殊的防水纸片,从夹层里显露出来!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强压激动,在陈锋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纸片展开。
纸片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用极其细腻的笔触、微缩绘制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精致的背带短裤和白衬衫,坐在一片阳光明媚的花园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笑容灿烂而纯真,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沈砚幼时的轮廓!
而在小男孩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一个穿着得体、笑容温和的金发青年(年轻时的埃里希)正倚在花园的白色栏杆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秋千上的男孩。那眼神……充满了近乎宠溺的暖意!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几乎淡得看不见的、用特殊墨水书写的微缩字迹:
> **予挚友之子砚。愿笑容永驻。E.**
予挚友之子砚!
沈砚!埃里希认识幼年的沈砚!而且关系……绝非寻常!
一股比涵洞污水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
***
圣玛丽安国际医院,顶层。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特护病房外,临时加设的安保如同沉默的雕塑。病房内,念念小小的身体被各种仪器管线包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沈砚的血液正通过仪器,一滴一滴输入她的体内。病床旁,宋雅依旧昏迷,监护仪上的数字是唯一的生命信号。
沈砚坐在两张病床之间的椅子上,脸色比病床上的女儿还要苍白。左肩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但剧烈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煎熬。他右臂的衣袖依旧卷着,输血管暂时拔除,但手臂上还留着针孔的痕迹。他的目光,如同生了根一般,死死钉在念念苍白的小脸上,仿佛要将生命力通过目光注入进去。
宋砚辞则躺在隔壁病房的手术台上。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被彻底清创、缝合。失血过多让他极度虚弱,麻药作用下陷入昏睡,但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锁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24小时的死亡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突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浑身湿透、裹着陈锋宽大外套、冻得嘴唇发紫、头发还在滴水的林晚,踉跄着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刺骨的冰冷,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寒星!
“晚晚!”沈砚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一步冲上前扶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你怎么样?!”
“东西……拿到了……”林晚的声音嘶哑,从怀中拿出被油布包裹的账本和怀表,塞到沈砚手中。她的目光扫过病床上昏迷的宋雅和念念,眼中瞬间涌上泪水,但被她强行压下。
沈砚接过东西,感受着上面冰冷的湿意和妻子身体的颤抖,巨大的心痛和愤怒交织。“先换衣服,暖和一下!”他不由分说地要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
“等等!砚哥!”林晚猛地抓住沈砚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张从怀表夹层里取出的、湿漉漉的微缩照片,用力地、颤抖地按在沈砚的掌心!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尖利的紧迫:
“看这个!立刻!在埃里希的电话来之前!”
沈砚被林晚眼中那份异常的急迫和恐惧惊住。他低头,看向掌心中那张小小的、湿透的纸片。
当他看清照片上那个坐在秋千上、笑容灿烂的小男孩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身体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
那是……那是他!是他五岁生日时在沈家老宅后花园拍的!那只小狗是他童年唯一的玩伴“雪球”,第二年就病死了!而照片上那个倚在栏杆上、目光温柔注视着他的金发青年……埃里希·冯·霍夫曼!
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堤坝!那些模糊的、被岁月尘封的片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埃里希叔叔……”一个稚嫩的童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个会给他带新奇玩具、会把他高高举起、会给他讲异国故事的“埃里希叔叔”……
那个在他父亲去世后,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的“埃里希叔叔”……
那个……如今要置他女儿于死地的魔鬼“先生”!
巨大的荒谬感、被至亲背叛的剧痛、以及更深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沈砚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
嗡——
沈砚口袋里的卫星电话,如同索命的丧钟,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那个经过多重加密的、来自地狱的号码!
埃里希的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