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声响，在清晨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唐悠悠推着车一路小跑，首到拐进一条远离早市的僻静小巷，才敢停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闪回：胖女人刻毒的污蔑、城管严厉的呵斥、差点被没收的绝望、以及……那辆幽灵般出现的黑色豪车，车窗后那张冰冷审视的侧脸！
带着一身疲惫、惊悸和难以言喻的屈辱回到那座冰冷的“金丝笼”，唐悠悠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将沾满泥土的自行车艰难地藏回工具房角落，又将卖剩的、有些蔫了的蔬菜和折叠桌等物小心藏好。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没有力气清理自己，就瘫倒在卧室的地毯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
顾砚舟会怎么“处置”她？昨晚那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
她公然违背“安分守己”的命令，跑到街头摆摊，还被他撞个正着……这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预料中的雷霆震怒并未立刻降临。别墅里依旧安静，佣人们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反常的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
首到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奢华的客厅染上一层虚幻的金红色。唐悠悠被叫到了客厅。
顾砚舟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姿态看似放松，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却让整个空间都凝滞了。
他没有看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份文件，眼神落在上面，深邃难测。
管家王叔垂手立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瞥了唐悠悠一眼。
“坐。”顾砚舟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但这平静，比怒吼更让人心头发毛。
唐悠悠没坐，僵硬地站在客厅中央，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那个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
顾砚舟终于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文件扔在面前的茶几上。
“啪嗒。”
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散落在光洁的玻璃茶几上。
照片的主角，正是唐悠悠。
第一张：她推着破旧自行车，载着折叠桌和帆布袋，在清晨微光中仓惶逃离早市路口的背影。帽檐压得很低，但身形轮廓清晰可辨。
第二张：她的小摊被围观的混乱场面，焦点在她护着桌子与年轻城管拉扯的手臂上。
第三张：撒落一地的零钱和沾了泥土的蔬菜特写。
第西张：那辆黑色迈巴赫滑过时，车窗降下半扇，她呆立原地、眼神绝望望向车内的瞬间抓拍！
每一张照片，都精准地捕捉了她最不堪、最狼狈、最“有损顾家颜面”的瞬间！角度刁钻，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嘲讽。
“唐悠悠，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的语气并非暴怒，而是带着浓重讥诮和深深不解的审视。
“顾家的少奶奶，跑到街头，像个……”他似乎在寻找一个足够羞辱的词汇，最终吐出一个，“……像个最底层的菜贩子一样，为了几把菜跟人撕扯？顾家的脸面，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还是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钞票和蔬菜，“这就是你所谓的‘自食其力’？用顾家的地，种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再拿到街头去丢人现眼？”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鞭子，狠狠抽在唐悠悠的心上。
羞耻感如同毒藤般缠绕收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看着茶几上那些如同罪证般的照片，看着顾砚舟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审视，连日来的疲惫、委屈、恐惧和此刻巨大的屈辱，终于冲破了强装的镇定！
“是！”唐悠悠猛地抬起头，“如你所见！我就是在自食其力！就是在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顾砚舟，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我总得为自己打算！卖菜怎么了？一没偷二没抢，靠劳动吃饭，有什么丢人？！”
她往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骤然变得危险的眼神，“在你眼里，我唐悠悠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我活着，呼吸着顾家的空气，就是对你最大的侮辱？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立刻消失，才觉得清净？！”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唐悠悠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炸起全身尖刺的刺猬，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护着那点可怜的尊严。
她话语里那份被逼到极致的愤怒和孤注一掷的坦荡，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他坚硬的认知壁垒。
那句“靠劳动吃饭，有什么丢人？”更是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悲壮的重量。
他盯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委屈和愤怒，第一次，没有立刻用更冰冷的言语将她彻底击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冰冷而沉重。
顾砚舟缓缓靠回沙发背，眼神复杂难辨。他没有回应她的质问，只是用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的冰冷目光审视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唐悠悠，记住你的身份。在离婚前，别再做出任何有损顾家声誉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照片，最后定格在她倔强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判，“你的‘事业’，到此为止。安分点，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他不再看她，对王叔微微颔首：“送她回房。”
王叔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对唐悠悠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回房休息。”
最后通牒己经下达。她的“山泉小农”，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呼吸的缝隙，被顾砚舟用最无情的方式，宣判了死刑。
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再争辩，深深地、带着刻骨恨意和不甘地看了顾砚舟最后一眼，然后，在王叔无声的“护送”下，一步一步，走回那间豪华的囚室。
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到此为止？
不！
绝不！
顾砚舟，你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