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再次慷慨地洒满“悠闲时光”。
陆仁是被一阵极其规律的、带着点催促意味的挠门声吵醒的。
“刺啦……刺啦……”
他迷迷糊糊地从吧台后面的临时地铺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快速的穿上鞋子，带着一脸被吵醒的不爽，走到门口。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他嘟囔着拉开店门。
门外，旺财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块厚麻布上，小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看到陆仁开门，立刻发出欢快的“呜汪”声，它身上的血污和泥巴结成了块，毛发依旧打绺，但精神头却和昨天判若两狗。
那只受伤的眼睛似乎也消肿了一些，能睁得更开了，湿漉漉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活力，还有毫不掩饰的……对早餐的渴望。
“……”陆仁看着它那副“我饿了，快开饭”的理首气壮模样，额头青筋跳了跳，这赖皮狗，还真把这儿当食堂了？
“没有！”陆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作势要关门。
“呜……”旺财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尾巴也摇得慢了，眼神变得可怜巴巴，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空瘪瘪的肚子。
陆仁：“……”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算了，跟只狗计较什么。
他转身回到后厨，看着昨天剩下的食材，面包？不行，太干硬，炖菜？早餐吃太油腻了，他目光落在炉灶上。
有了！
他舀了小半碗糙米，加水，用小火慢慢地熬煮，在米粥开始变得粘稠时，他切了一些最便宜的蔬菜碎末丢进去，又掰了一小块昨天剩下的鸡腿肉，撕成细丝拌入，最后，依旧吝啬地撒了一小撮橙橙果粉。
一碗热气腾腾、清淡软糯的鸡肉蔬菜粥很快出锅，陆仁端着碗，再次走到门口。
旺财的鼻子早就嗅到了香味，激动得原地转圈，尾巴摇成了残影。
“喏，吃吧。”陆仁把碗放在它面前的地上，依旧是隔着一段距离，“吃完该干嘛干嘛去！”
旺财哪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小脑袋立刻埋进碗里，又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呼噜呼噜”声。
陆仁摇摇头，懒得再看它，转身回店里开始准备一天的食材，燕麦要煮，面包要烤，咖啡豆要磨……虽然没客人，但样子总得做足。
就在他刚把咖啡豆倒进手摇磨豆机，准备开始研磨时，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焦糖般醇厚甜香和坚果气息的咖啡香气，随着他转动磨盘的动作，袅袅地飘散开来。
这香气霸道而迷人，迅速盖过了锅里燕麦粥的谷物香，充满了整个小店，甚至透过敞开的窗户和大门，丝丝缕缕地飘向了外面安静的街道。
陆仁没太在意，专心地磨着他的咖啡豆，他用的豆子是最便宜的基础款，但这手摇磨豆机似乎能把豆子的香气更充分地激发出来？
门外，正在埋头苦干的旺财也抬起了头，小鼻子使劲嗅了嗅，似乎对这新出现的浓郁香气也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
“叮铃……”
门口那串自制的小风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悠闲时光”敞开的店门口。
陆仁的动作猛地顿住，愕然抬头。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婆婆，她穿着洗得发白但整洁的深蓝色棉布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围裙，手里挎着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几颗新鲜的树果。
她的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温和而明亮，此刻正带着几分惊讶和好奇，打量着店内的陈设。
“欢迎光临！”陆仁几乎是瞬间切换到了营业状态，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心脏因为激动而微微加速。
开业三天了！第一位真正的人类顾客！
“哎呀，好香的咖啡味！”花子婆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目光落在陆仁手中的磨豆机上，“小伙子，新开的店？以前没见过你。”
“是的是的！婆婆您快请进！”陆仁连忙放下磨豆机，快步迎上前，“小店刚开业没几天，叫‘悠闲时光’，卖点简单的早餐午餐和饮品。您快请坐！”他殷勤地拉开一张靠窗的、铺着厚软坐垫的椅子。
“好，好。”花子婆婆笑着点点头，步履稳健地走进店里。
她的目光好奇地扫过温暖米白的墙壁，光滑的原木桌椅，厚实的坐垫靠垫，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植，最后落在那扇巨大的、将森林绿意尽收眼底的玻璃窗上，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欣赏。
“这地方收拾得真舒服。”花子婆婆在陆仁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厚实的坐垫温柔地承托着她的身体，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光线也好，敞亮！”
“您喜欢就好！”陆仁心中暗喜，连忙问道，“婆婆想喝点什么？刚磨的咖啡？还是我们特色的森林花果茶？”
“就冲你这咖啡香，”花子婆婆笑着指了指吧台，“给我来杯咖啡吧，年纪大了，就喜欢闻闻这香味。”
“好嘞！您稍等！”陆仁精神抖擞，立刻回到吧台后忙碌起来，他用刚磨好的咖啡粉，熟练地操作着法压壶，热水注入，深褐色的咖啡粉翻滚膨胀，浓郁的焦糖和坚果香气瞬间被激发到极致，弥漫在整个小店。
门外，原本埋头干饭的旺财，不知何时己经吃完了它的早餐粥，它没有像昨天那样赖在门口，而是拖着伤腿，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店门敞开的边缘。
它没有进去，只是安静地坐在门槛外，好奇地、温顺地看着店里的花子婆婆。
花子婆婆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小家伙。
“哎呀，这小卡蒂狗……”她看向旺财，眼神温和，“是店里的？”
“呃……”陆仁正把冲泡好的咖啡倒入温过的厚陶杯里，闻言动作一顿，含糊道，“算是吧……门口捡的，赖着不走了。”
他把咖啡杯放在一个朴素的木托盘上，又切了一小碟他自己烤的能量饼干，一起端到花子婆婆面前。
“您的咖啡，小心烫。这是小店自制的能量饼干，您尝尝。”陆仁笑容可掬。
“谢谢。”花子婆婆端起厚实的陶杯，先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下，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真香啊！”她轻轻吹了吹，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陆仁紧张地看着她。
花子婆婆细细品味着，眉头先是微蹙，似乎在感受那基础的、略带苦涩的阿拉比卡风味和更粗犷的罗布斯塔气息，随即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
“嗯！够劲儿！香！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豆子，但这火候冲得刚刚好，把豆子本身的香味都带出来了！不错，不错！”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陆仁松了口气，心里美滋滋的。
花子婆婆又拿起一块能量饼干，饼干烤得色泽金黄，散发着淡淡的谷物和文柚果粉的混合香气，看起来朴实无华，她咬了一小口。
“咔嚓。”声音清脆。
她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咦？这饼干……”
陆仁的心又提了起来。难道不好吃？太普通了？
“很好吃。”
花子婆婆咽下饼干，又喝了一口咖啡，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虽然味道普通，但嚼着很香，有谷物的原味，还有点淡淡的果香回甘？吃着让人很踏实，不像外面卖的那些花里胡哨、甜得齁人的点心。不错，配这咖啡正好！”
朴实？踏实？陆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花子婆婆对他这“平平无奇”饼干的最高评价了！
“您喜欢就好！”陆仁的笑容更真诚了。
花子婆婆又喝了几口咖啡，吃着饼干，目光再次投向门口安静蹲坐的旺财。旺财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小尾巴轻轻摇了摇，喉咙里发出友好的、细微的呜噜声。
“这小家伙，看着精神多了。”花子婆婆看着旺财，眼神慈祥，“昨天我路过镇子东头，好像还看到它可怜兮兮地在垃圾堆附近翻东西，浑身是伤……现在看着，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来是从镇子东头流浪过来的？陆仁恍然。
“小伙子，心善啊。”花子婆婆看向陆仁，目光里带着赞许，“这店也好，东西实在，地方也舒坦。老婆子我以后早上遛弯，可算有个舒服地方歇脚喝咖啡了！”
她放下空了的咖啡杯，拿出一个小巧的钱包：“多少钱？”
“咖啡80，饼干20，一共100联盟币。”陆仁连忙报出价格。
花子婆婆利落地付了钱，又额外多放了20在桌上：“饼干味道不错，再给我包三块带走，给老约翰也尝尝。”
“好嘞！谢谢婆婆！”陆仁惊喜地接过钱，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三块能量饼干递给花子婆婆。这可是开业以来的第一笔收入！虽然微薄，但意义重大！
花子婆婆接过饼干，挎起篮子，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又看了一眼蹲坐在门槛边的旺财，对陆仁笑道：“好好待这小家伙吧，它跟你有缘。这店啊，我看行！回头我跟街坊们说说，让她们也来你这‘悠闲时光’坐坐！”
“真的？那太感谢您了！”陆仁喜出望外。
“客气啥。”花子婆婆摆摆手，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看着花子婆婆消失在巷口的背影，陆仁手里攥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钞票，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开业以来积压的失落和冷清。
第一位客人！好评！还承诺帮忙宣传！
他低头看向门槛边。
旺财正仰着小脑袋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尾巴讨好地摇啊摇。
“看什么看？算你有点用！”陆仁心情大好，难得地给了旺财一个笑脸。他转身回到后厨，从准备做三明治的食材里，挑出一小块切下来的、没什么肉的午餐肉边角料，走到门口，蹲下身。
“喏，奖励你的！”他把那块小小的午餐肉放在旺财面前干净的石板上，“今天表现不错，没捣乱。”
旺财的鼻子立刻凑了上去，嗅了嗅，然后欢快地“嗷呜”一声，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了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了。
陆仁看着它那满足的样子，又回头看了看温馨明亮、飘散着咖啡余香的小店。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第一位客人带来的暖意，花子婆婆的承诺，还有门口这只赖皮狗满足的吃相……似乎都在预示着，他那磕磕绊绊的养老小店“悠闲时光”，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光。
或许……这样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