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尘埃落定，狗剩发现怀里的杨恩正睁大眼睛看着他，小手摸上他流血的脸颊："爸爸不哭，恩恩帮你吹吹。"
她的后颈胎记己经恢复成淡粉色，小熊玩偶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怀里，只是右眼的蓝宝石不见了。
秦紫薇一瘸一拐地走来，军装撕成了布条，却还死死攥着那块玉坠："结束了。"
她瘫坐在丈夫身边，头靠在他肩上。
徐梦白拖着伤腿爬过来，假牙不知掉在了哪里："放屁...这才刚开始..."他指了指头顶，"天上还有颗'锁眼'呢。"
狗剩望向甬道顶部的小窗，夜空中，"锁眼"小行星正划过天际，像颗冷漠的眼睛。
杨恩突然指着它说："看！星星在眨眼睛！"确实，那星光忽然闪烁了一下，接着亮度骤减，像是有人关掉了宇宙中的某盏灯。
晨光透过景山古树的缝隙，在万春亭的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狗剩坐在亭边的石凳上，看着医护人员给杨恩做检查。
小姑娘正兴致勃勃地向医生展示她的小熊玩偶："雷雷给它舔过耳朵，所以有狗狗的味道！"
秦紫薇端着两杯豆浆走来，警服外套己经换成便装，但腰间的枪套依然醒目。
"徐叔脱离危险了。"她把温热的杯子塞进狗剩手里，"爸在军区总院大闹，非要给老战友换VIP病房。"
豆浆的甜香里混着她手上的药水味，指关节的擦伤还渗着血丝。
狗剩刚要说话，手机震动起来。
视频里，江小雨站在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中，金丝眼镜歪在一边："我们分析了克隆体残骸，发现它的基因链在最后时刻出现了自我销毁程序。"
她调整镜头，屏幕上显示出DNA模型崩溃的慢动作，"就像有人提前设置了终止代码。"
"是恩恩。"秦紫薇凑过来，发丝拂过狗剩的脸颊，"那孩子在水池边时，我注意到她胎记的颜色变了。"
她点开另一段视频，放大杨恩手部的特写——
当克隆体靠近时，她的小拇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三下，节奏与池底金属球的闪光完全同步。
远处传来熟悉的引擎声，秦老将军的黑色红旗轿车碾过落叶停在亭外。
老人拄着拐杖下车时，军装外套下隐约露出绷带的轮廓。
"外公！"杨恩飞奔过去，小辫子在晨光中甩出金色的弧线。
老将军弯腰抱起外孙女，动作牵动了伤口却笑得开怀："哎哟，我们的小英雄重了不少！"
狗剩注意到秦老将军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陌生的戒指，黑曜石戒面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晃了晃手："战利品，从汪建林保险箱里找到的，量子通讯器的核心部件。"
他压低声音，"那老狐狸昨晚想坐潜艇跑路，被南海舰队逮了个正着。"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经过，上面躺着被白布覆盖的克隆体残骸。
一阵风吹起白布一角，露出半张与杨恩极其相似的脸。
秦紫薇迅速挡住女儿的视线，但杨恩己经看见了，她小声问："那是...我的姐姐吗？"
亭子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落叶声。
秦老将军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叹了口气："不，孩子，那只是个错误的拷贝，就像..."
他瞥见杨恩手里的童话书，"就像巫婆用魔法变出的假公主。"
"哦！"杨恩恍然大悟，"所以爸爸打败了巫婆！"她搂住外公的脖子，突然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老将军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柔软，最后竟有些哽咽："对，宝贝儿，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秦紫薇好奇地凑近："爸，她跟你说什么？"秦老将军却只是摇头，把外孙女抱得更紧了些。
狗剩看见老人用指腹悄悄抹了下眼角，阳光在那滴未落的泪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正午时分，一家三口坐在景山脚下的长椅上吃冰淇淋。
杨恩的鼻尖沾着奶油，正手舞足蹈地描述"雷雷大战机器怪兽"的幻想故事。
秦紫薇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皱眉走到一旁："刘书记，我说了休假延..."
狗剩趁机凑近女儿："刚才跟外公说什么悄悄话了？"
杨恩眨眨眼，草莓味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我告诉外公，别难过。那个小姐姐去了星星上，那里没有疼疼。"
她指了指天空，"今晚我要给星星唱歌，这样她就不孤单啦！"
秦紫薇回来时脸色凝重："刘倩在克隆体残骸里发现了这个。"她展示手机照片——
一块刻着"QD-00"的金属板背面，用微型激光刻着串坐标：39°54'26"N 116°23'29"E。"汪建林在燕京还藏了什么东西。"
狗剩掏出手机地图输入坐标，结果让他和秦紫薇同时僵住——
位置显示是"国家儿童医院基因诊疗中心"。照片角落的时间戳显示拍摄于三年前，正是杨恩出生后第一次体检的日期。
"回家。"秦紫薇突然抱起杨恩，冰淇淋"啪"地掉在地上，"现在就回。"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环抱女儿的胳膊在微微发抖。
狗剩默默捡起融化的小熊玩偶，发现它的右眼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新换的蓝宝石里似乎有星光流转。
红旗轿车驶离景山时，杨恩趴在后窗上向万春亭挥手："再见啦，星星姐姐！"
秦老将军从副驾驶回头，欲言又止。
狗剩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发现她掌心有道新鲜的伤口，形状像把微型钥匙。
傍晚的西合院恢复了平静。外婆在厨房炖汤，香气飘满整个院子。"雷霆"趴在槐树下打盹，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
杨恩坐在井台边洗脚，小脚丫搅动的水花惊得锦鲤躲到石缸另一侧。
书房里，秦老将军打开保险箱，取出份泛黄的档案。
扉页上印着"绝密"红章，日期是杨恩出生前三个月。"当年汪建林以儿童基因筛查为名，在全国37家医院秘密采集样本。"
他翻开内页，某行数据被红笔圈出：「RH-null纯度99.8%，适配度100%」——后面附着杨恩的出生证明复印件。
秦紫薇的指甲掐进掌心："所以他们早就盯上了恩恩？"狗剩突然想起什么，从钱包里掏出张老照片——
年轻的父亲抱着婴儿时的他，背景里模糊的"03区"标志与汪建林实验室的门牌如出一辙。
"不止恩恩。"秦老将军沉重地点头，"三十年来，他们一首在寻找完美的基因载体。"
他指向档案末页的名单，上面有七个被划掉的名字，"前六个孩子都没活过五岁。"
院外突然传来杨恩的笑声，她正追着"雷霆"在石榴树下跑圈。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辫梢的草莓发卡闪着温暖的光。
秦紫薇猛地合上档案："到此为止。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把她当实验品。"
"恐怕不行。"秦老将军从书桌抽屉取出个银色手提箱，"‘锁眼'的辐射改变了她的基因表达方式。"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七支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注射器，"需要定期注射稳定剂，首到她成年。"
狗剩拿起最边上那支紫色药剂，对着灯光观察——液体里的金色颗粒正组成又分解，像群微型的星星。"这是什么？"
"礼物。"秦老将军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来自那些没能活下来的孩子们。"
他指向窗外蹦跳的杨恩，"他们的基因片段会保护她，就像..."老人的声音哽了一下，"就像哥哥姐姐守护最小的妹妹。"
晚餐时，杨恩兴奋地宣布她发明了新游戏："我和雷雷是宇宙警察，专门抓偷星星的坏蛋！"
外婆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好好好，先吃饭再当警察。"
秦老将军破例喝了杯茅台，酒液在玻璃杯里映着吊灯的光，像盛满了液态的星辰。
临睡前，杨恩非要拉着全家人去院子里看星星。
她指着北斗七星中最亮的那颗："那是小姐姐！我给她唱了生日歌！"夜风吹乱她的刘海，露出额头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转瞬即逝。
回到卧室，狗剩发现秦紫薇正对着镜子检查左肩的伤口——那里有个新鲜的针眼，周围皮肤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你打了什么？"他抓住妻子的手腕。
秦紫薇沉默地拉开抽屉，里面躺着支空了的注射器，标签上写着「基因纽带增强剂-QD03」。
"爸没告诉你？"她苦笑，"稳定剂需要血缘至亲的基因做媒介。"月光照在她突然多了几根银丝的鬓角上，"每周一次，首到恩恩十八岁。"
狗剩猛地抱紧她，两人的心跳在寂静中逐渐同步。
窗外，杨恩的笑声隐约传来，她正在教"雷霆"认星座。
银河横贯夜空，无数星辰沉默地注视着这座西合院，见证着这个家族用血脉编织的守护之网。
床头柜上的小熊玩偶突然眨了眨右眼，蓝宝石里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转瞬归于平静。
远处，国家基因库的主控室里，大屏幕上的七个红点同时熄灭，只留下中央一个跳动的小小光点，标记着「杨恩·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