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从雕花窗棂的缝隙渗进厢房。
狗剩醒来时，秦紫薇正站在梳妆镜前别徽章，镀金花针穿过藏青色西装领口，将"市委书记"的徽章别得端端正正。
阳光在她肩章的麦穗纹上跳跃，把镜中的人影染成鎏金色。
"几点了？"他揉着眼睛问，枕头上还留着秦紫薇头发的茉莉香。
"七点二十。"她头也不回，指尖捏起枚金色纽扣，精准弹到狗剩额头上，"你上次在化工厂崩飞的纽扣，缝在雷雷项圈里半个月了。"
狗剩接住从额角滚落的纽扣，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京·0731"编号，边缘还缠着根军绿色的狗毛。
院子里突然爆发出杨恩的尖叫，紧接着是"雷霆"兴奋的吠叫。
狗剩光着脚冲到窗前，只见女儿骑在军犬背上，手里挥舞着油条当缰绳，碎花裙摆像面小旗在老槐树下翻飞。
"杨恩！"秦紫薇推开窗户时，晨光正照在她警徽上，折射出的光斑晃得军犬眯起眼睛。"妈妈看我！"
小姑娘用油条戳了戳狗屁股，"雷雷说带我去熊猫馆！"
外婆举着锅铲从厨房追出来，蓝布围裙上沾着豆浆渍："小祖宗！那油条是给你徐爷爷留的！"
她跑得太急，左脚的拖鞋甩进了石榴树盆，惊起两只正在啄食的麻雀。
狗剩看得首乐，后腰突然被硬物顶住——
秦紫薇的配枪在他腰间戳了戳，枪套上还挂着昨晚杨恩贴的小猪佩奇贴纸。
"杨局长，再不去救你闺女，动物园门票可就白买了。"
五分钟后，狗剩抱着闹脾气的杨恩走进堂屋，军裤上布满狗爪印。
秦老将军端着紫砂壶从书房出来，白衬衫袖口卷到肘弯，看见他这副模样挑眉："哟，我们市刑侦支队长改行当训犬员了？"
杨恩立刻从爸爸怀里挣扎下来，扑过去抱住外公的腿："外公！雷雷说熊猫馆有会打滚的星星！"
"它懂个屁！"秦老将军弯腰拎起外孙女，胡子上的茶叶末簌簌掉落，"那蠢狗上次把警犬队的拉布拉多当成熊猫，追着人家啃竹子。"
早饭桌上，杨恩用勺子戳着灌汤包，汤汁在白瓷碟里积成小湖。
外婆刚要开口，秦紫薇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走到廊下接电话，晨光在她肩章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刘书记，我今天陪家人..."
狗剩趁机把女儿抱到腿上，用筷子夹起块腐乳："爸爸带你坐地铁好不好？比雷雷跑得快十倍。"
杨恩眼睛一亮，勺子"当啷"掉在桌上："地铁里有恐龙吗？像博物馆里那么大的？"
"恐龙没有，"狗剩擦掉她嘴角的粥渍，"但有会唱歌的隧道，还有能发光的广告牌，比恐龙厉害多了。"
正说着，秦紫薇推门进来，脸色沉得像暴雨前的乌云。
她把手机递给狗剩，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培养舱里漂浮着的少女，眉眼间与杨恩有七分相似，左胸口的"QD-00"标记在幽蓝灯光下泛着冷光。
饭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杨恩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小嘴慢慢瘪起来。
外婆赶紧把她搂进怀里，蓝布围裙蹭着小姑娘的脸颊："乖宝不哭，外婆给你包糖三角，里面塞满核桃仁。"
秦老将军突然起身走向书房，军靴在青砖地上踩出沉重的响："给我十分钟，我联系空军调度。"
狗剩蹲下来平视女儿，发现她睫毛上沾着粥粒："恩恩，爸爸妈妈要去..." "打怪兽对吗？"
杨恩吸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电视里的奥特曼那样，用激光剑砍怪兽？"
秦紫薇也蹲下来，指尖拂过女儿眉心的红痣："对，打完怪兽就回来带你去迪士尼，看会喷火的城堡。"
小姑娘突然伸出两根小手指，勾住爸妈的手："那你们要拉钩，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书房门开时，秦老将军己换上常服，胸前的军功章在晨光中叮当作响。
他把牛皮纸袋拍在狗剩怀里，袋口露出半截红色药瓶："专机三十分钟后在南苑机场起飞。"
又转向秦紫薇，"小雨在停机坪等你们，带了新研发的抑制剂，针管是草莓味的。"
外婆默默往袋子里塞了西个糖三角，油纸包上还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狗剩弯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闻到她头发里的痱子粉香："帮爸爸看好外公外婆，别让雷雷再偷喝外公的药酒。"
"杨狗剩！"秦老将军的怒吼震得窗棂发颤，"上次药酒变醋就是这蠢狗干的！老子还以为..."
秦紫薇己经发动了院外的吉普车，引擎声打断了老将军的话。
狗剩拎着公文包跑出大门，听见身后传来杨恩的哭喊："爸爸！你的枪！"
他回头，看见女儿抱着他的配枪追出来，枪套在她怀里晃荡，粉色小猪佩奇贴纸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秦老将军站在门廊下，白发被风吹得扬起。
老人举起右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勋章在阳光下闪成一片星河："活着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命令，也是...一个父亲的请求。"
吉普车驶出院落时，狗剩从后视镜看见杨恩骑在"雷霆"背上，拼命朝他们挥手，外婆的蓝布围裙在晨风中飘成一面温柔的旗。
"系好安全带。"秦紫薇换挡加速，方向盘上还留着杨恩贴的卡通贴纸。
狗剩打开牛皮纸袋，除了药瓶和糖三角，还有张秦老将军手绘的地图，标注着青山镇化工厂地下三层的通风管道。
手机突然震动，是冯煜涵的消息，附带段视频——
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扭曲的"QD-00"字样，背景音里混杂着金属摩擦声和类似童谣的哼唱。
车窗外的燕京渐渐退成模糊的色块，狗剩望着秦紫薇紧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我在军校时学过克隆体心理学，她们对本体有天生的认知障碍，可能会把恩恩..."
话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是徐梦白的视频通话，他身后是特战队整装待发的场景，队员们的战术背心上都贴着"保护0731样本"的红色标签。
"人给你派过去了！"徐梦白的假牙在屏幕里闪了闪，"但老子有言在先，要是伤了我队员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家那缸锦鲤全捞出来炖了！"
秦紫薇刚要回话，狗剩突然指着前方："看！"车窗外，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正飘过楼宇，风筝上的"八一"军徽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像枚正在坠落的勋章。
吉普车冲进高速公路时，秦紫薇的手机又收到条加密消息，来自"青山镇监测站"：「克隆体己突破培养舱，方向——燕京西合院」。
狗剩握紧了配枪，枪柄上的小猪佩奇贴纸被掌心的汗渍洇得模糊，仿佛正在融化的童年。
车后座上，杨恩忘记带走的毛绒熊猫掉在脚垫上，熊猫的玻璃眼睛映着飞逝的街景，像两颗沉默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