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大楼28层的走廊静得能听见石英钟走针的声音。
狗剩站在书记办公室门前，指节悬在红木门板前两厘米处，袖口的银质纽扣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门缝里飘出檀香混着普洱的苦涩气息，还有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杵着当门神呢？"秦紫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慵懒，"进来。"
狗剩推门的瞬间，百叶窗缝隙漏进的阳光像刀锋般切过他的瞳孔。
秦紫薇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酒红色西装套裙的收腰设计将她的背影勾勒成一道凌厉的弧线。
她正在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喷壶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秦书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来..."
"辞行？"她突然转身，手里的喷壶对准他胸口，水柱在他藏青色警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省厅缉毒处的制服挺合身嘛。"
狗剩低头看着水渍在警徽周围扩散："昨晚的收网行动..."
"坐。"秦紫薇用钢笔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自己却绕到办公桌后，从抽屉取出个牛皮纸袋扔在桌上，"青山镇的基本情况。"
他刚想伸手去拿，纸袋却被她按住了。
秦紫薇的指甲涂着暗红色的甲油，在牛皮纸上敲出哒哒的节奏："知道为什么是青山镇吗？"
她突然俯身，领口垂下的翡翠吊坠晃出一道绿光，"那里有座废弃的军工厂，地下室里藏着罗家没来得及转移的账本。"
窗外的云层掠过太阳，办公室突然暗了下来。
狗剩注意到她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左手中指戴着那枚素圈银戒——昨晚婚宴上还没有。
"我可以让技术处..."
"技术处查不到混凝土墙里的保险箱。"秦紫薇突然用钢笔挑起他下巴。
笔尖的墨水在他皮肤上留下个蓝点，"就像他们查不到..."钢笔下滑到他喉结，"你当年为什么被除名。"
狗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办公室门被敲响。
秘书端着茶盘进来时，秦紫薇己经恢复成端庄的书记姿态，正用湿巾擦拭钢笔。
"尝尝，老班章。"她推过茶盏，琥珀色的茶汤里沉着两片完整的茶叶，"比你在金三角喝的那些树叶子强多了。"
茶香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杨狗剩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味道和五年前岩吞请他喝的"谢恩茶"一模一样，他抬眼看向秦紫薇，发现她正用茶杯遮掩嘴角的笑意。
"三天后到任。"她突然从抽屉里取出把车钥匙扔过来，"路虎卫士，改装过底盘装甲。"钥匙扣是个子弹壳做的打火机，底部刻着"QD-037"。
狗剩着弹壳上的刻痕："为什么是我？"
"因为..."秦紫薇绕到他身后，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旧伤疤，"整个'血刃'只有你的档案里写着'拒不配合调查'。"
她的呼吸喷在他耳廓，"连徐阎王都没想到，你宁愿被除名也不肯指认战友。"
窗外的鸽子群突然惊飞，扑棱棱的翅膀声盖住了狗剩陡然加快的心跳。
他转身时，秦紫薇己经退到安全距离，正在整理袖口的铂金袖扣——那是个微型摄像头的伪装。
"青山镇卫生院缺个副院长。"她突然换了话题，"冯煜涵的戒毒治疗需要换个环境。"
狗剩的指节在茶杯上收紧："你安排的？"
"我像是做慈善的？"秦紫薇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推过来——
冯煜涵在戒毒所的监控画面，手腕上还戴着那条银手链，"李慧雪用罗家的海外账户信息换了女儿的自由。"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串坐标。
狗剩刚要摸出手机记录，秦紫薇己经点燃打火机，火苗吞噬了照片边缘："记在这里。"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到了青山镇，每周三中午12点，镇东头的老槐树下会有人送新鲜鸡蛋。"
"暗号？"
"鸡蛋里藏着微型胶卷。"她突然凑近，唇瓣几乎贴上他的。
"记住，要是敢把姑奶奶的鸡蛋煎糊了..."高跟鞋尖不轻不重地碾过他脚背，"我就把你调去妇联当主任。"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紫薇闪电般后退，顺手将一本《脱贫攻坚典型案例》拍在他胸口："好好学习，杨镇长。"
门被推开时，狗剩正好看见她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后腰处有个不明显的凸起，是枪套的轮廓。
下午，狗剩的公寓弥漫着打包箱的胶带味。
客厅地板上摊着几件叠好的制服，军功章在茶几上排成一列，最中间的"血刃"臂章己经有些褪色。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晃动着模糊的人影。
"毛巾。"秦紫薇的声音混着水汽飘出来，"在黑色旅行包里。"
狗剩翻开那个军用战术包，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物体——
是把拆成零件的手枪，枪管上刻着熟悉的编号。
毛巾下面压着个牛皮信封，里面是青山镇的卫星地图，某处用红笔画了个骷髅标志。
"偷看别人隐私？"秦紫薇裹着浴袍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滴在地图上，正好晕开那个红骷髅，"那是废弃的化工厂，地下二层有惊喜。"
她赤脚踩过散落的文件，足踝上的金铃铛发出细碎声响。
狗剩注意到她右小腿内侧多了道新鲜的伤口，缝合线像蜈蚣般狰狞。
"昨晚的纪念品？"他指了指那道伤。
"罗志聪的告别礼。"秦紫薇从冰箱取出瓶伏特加，首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
"藏在钢笔里的微型刀片。"她突然撩起浴袍下摆，大腿根部的淤青触目惊心，"这儿还有更精彩的。"
狗剩夺过酒瓶砸在墙上，玻璃碎片和酒精的味道瞬间炸开。
他钳住她手腕按在墙上："玩够了吗？"
浴袍领口在挣扎中敞开，露出锁骨下方的电子监听器，红灯急促闪烁着，"从婚宴开始就在演戏？"
"疼..."秦紫薇突然软了声音，睫毛上挂起水珠，"你弄疼我了。"
这招屡试不爽。
狗剩松手的瞬间，她一个肘击撞在他肋下，同时膝盖顶上他胯间："省厅教你的第一课——"她喘着气捡起浴袍带子，"永远别信女人的眼泪。"
监听器突然传来电流杂音，徐梦白的声音断断续续："确认...化工厂...三小时后..."
秦紫薇迅速关掉设备，从浴袍口袋摸出个U盘扔给杨狗剩。
"青山镇历任镇长的意外死亡报告。"她扯开浴袍，露出腰间缠绕的绷带，"加上我，刚好凑够七宗罪。"
狗剩插上U盘，屏幕亮起的瞬间瞳孔骤缩——六起"意外"的现场照片里，都出现了同款路虎车的轮胎印。
而秦紫薇给他的车钥匙上，正挂着个路虎造型的钥匙扣。
"现在明白为什么非要你去了？"她系好浴袍，从微波炉后面摸出把车钥匙扔过来，"真的在厨房，刚才那是道具。"
新钥匙上挂着个子弹壳，底部刻着"生死与共"。
狗剩突然想起五年前在缅甸，岩吞递给他的那颗救命子弹上，也有同样的刻字。
"化工厂地下有什么？"
"罗家真正的账本。"秦紫薇拉开窗帘，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血色。
"还有你当年被除名的真相。"她突然转身，手里多了把拆信刀，"想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吗？"
刀尖挑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胸口的弹痕："这颗7.62毫米子弹本该打穿你的心脏。"
刀尖下滑到腹部的刀伤，"这道伤口再深两毫米就会割断肠动脉。"最后停在他喉结，"而这道..."
"是你救的我。"狗剩抓住她手腕，"在缅甸的雨林里。"
秦紫薇的刀尖突然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滴在地图上："现在我们是真正的血盟了。"
她把血抹在他唇上，"青山镇见，我的兵哥哥。"
门铃突然响起。
狗剩从猫眼看到冯煜涵苍白的脸，她手里攥着戒毒所的出院证明，腕间的针眼还贴着纱布。
"三天后我来接你。"秦紫薇己经穿戴整齐，正往大腿枪套里塞把掌心雷。
"冰箱里有吃的，卧室枕头下有枪。"她拉开门时与冯煜涵擦肩而过，香水味混着一句耳语："看好你的男人，这次别再弄丢了。"
冯煜涵的眼泪砸在地板上，正好落在那个血手印旁边："狗剩，我妈她..."
"我知道。"
狗剩从抽屉取出个信封，"明天早上的机票，昆明转机去瑞丽。"他指了指沙发上的背包，"岩吞会接应你们。"
冯煜涵突然抓住他警服上的缉毒徽章："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窗外传来路虎车的引擎声。
狗剩看着后视镜里秦紫薇远去的车影，摸了摸胸口的子弹壳："我还有颗子弹没还。"
夜色渐深，公寓楼的灯光次第熄灭。
狗剩站在阳台，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加密邮件——
青山镇的地形图上，七个红点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而秦紫薇最后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