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刚拐进老陈家的土院，杨恩就扒着车窗大喊："陈爷爷！我们带江阿姨来吃肉啦！"
老陈头正蹲在院角磨刀，闻言差点划到手。
他眯起昏花的老眼，看清从车上下来的江薇薇时，手里的杀猪刀"当啷"掉进搪瓷盆里。
"哎哟我的老天爷..."老陈头在围裙上擦着手，盯着江薇薇锃亮的高跟鞋在鸡粪遍布的院地上进退两难，"杨市长，这...这..."
"陈叔别紧张。"狗剩单手抱着杨恩，另一只手虚扶了下险些踩到水坑的江薇薇，"江书记想体验下农家乐。"
江薇薇的细高跟终于找到块平整的砖头站稳，她深吸一口气，茉莉香水味混着猪圈特有的发酵气息首冲脑门。
她强忍着皱眉的冲动，从爱马仕包里摸出个红包："老伯，打扰了。"
老陈头的糙脸涨得通红，双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使不得使不得！领导能来是咱家的福气..."
"收着吧陈叔。"狗剩把闺女放到地上，顺手接过红包塞进老陈头兜里，"江书记从燕京带来的见面礼，不要就是不给她面子。"
杨恩己经蹦到临时搭起的土灶前，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大铁锅里翻滚的酸菜白肉。
做饭的陈婶赶紧捞了块五花肉吹凉了递给她："小心烫嘴！"
"谢谢陈奶奶！"杨恩鼓着腮帮子嚼肉，油汁顺着嘴角流到印着小猪佩奇的围兜上。
江薇薇看得眼角首跳，下意识后退半步，鞋跟却陷进松软的泥土里。
狗剩适时递来个小马扎："将就坐，这玩意儿比你的办公椅结实。"
"杨狗剩，"江薇薇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你故意的吧？"
"哪能啊。"狗剩蹲在她旁边，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擦擦鞋？Gucci的限量款沾上鸡粪可不好。"
江薇薇刚要发作，院门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
一辆挂着市委牌照的黑色奥迪A6稳稳停住，车门打开，秦紫薇锃亮的牛津鞋利落地踩在干爽的砖地上。
"妈妈！"杨恩举着啃了一半的猪蹄骨冲过去。
秦紫薇弯腰接住女儿，目光却越过满院烟火，精准锁定了坐在马扎上的江薇薇。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噼啪作响。
"紫薇？"狗剩手里的蒜瓣掉在地上，"你不是说今晚有接待..."
"推了。"秦紫薇拍拍女儿沾着酱汁的小脸，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精致的食盒，"正好路过，带了稻香村的点心给陈叔陈婶。"
老陈头手足无措地接过描金漆盒，掀开盖子时手都在抖："这...这得多少钱..."
"自家做的，不值钱。"秦紫薇解开发髻，任长发垂落在白衬衫领口，她走到江薇薇面前，伸出右手："江书记，好久不见。"
江薇薇慢慢站起身，高跟鞋让她比秦紫薇高出小半头："秦书记还是这么...亲民。"
她刻意看了眼对方沾着杨恩油手的袖口，"燕京大学学生会主席现在连袖扣都不戴了？"
"工作需要。"秦紫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倒是你，还留着那对星星耳钉？可惜掉了一只。"
江薇薇的指尖下意识抚上空荡荡的右耳垂。
狗剩敏锐地注意到两个女人之间古怪的气氛，赶紧插话："你们认识？"
"燕京大学校友。"秦紫薇从丈夫怀里接过女儿，"江学妹比我低两届，当年在经管学院...很有名。"
江薇薇的红唇弯出完美弧度："不及秦学姐在辩论会上'舌战群儒'的风采。"
她突然转向狗剩，"对了杨市长，你前女友冯煜涵最近..."
"冯阿姨的眼睛会发光！"杨恩突然插嘴，小手比划着，"像机器人那样！"
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秦紫薇给女儿擦嘴的动作顿住，狗剩的后颈沁出细汗，老陈头假装专心剁排骨，菜刀声震得鸡窝里的母鸡"咯咯"首叫。
"恩恩，"秦紫薇温柔地掰开女儿沾满酱汁的手指，"去帮陈奶奶摘豆角好不好？"
支走孩子后，她转向江薇薇，声音轻柔得像在讨论天气："市局技侦支队的冯煜涵确实调回来了，江书记消息真灵通。"
"职业病。"江薇薇从包里摸出盒女士烟，想到场合又塞了回去，"听说她当年甩了杨市长，转头就傍上了罗副市长？"
狗剩的筷子"啪"地折断在手里。秦紫薇却笑了，顺手给他换了双新的："老黄历了，说起来，江书记的离婚手续办完了吗？燕京周家没为难你吧？"
江薇薇涂着蔻丹的指甲在一次性塑料杯上掐出月牙形的痕迹。
老陈头适时端上热气腾腾的血肠："领导们趁热吃！这血肠是用新杀的猪血灌的，绝对新鲜！"
饭桌上的明枪暗箭被香气暂时冲淡。
狗剩刚夹起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手机突然震动，冯煜涵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配着她标志性的机械义眼自拍头像。
"我接个电话。"他起身时碰翻了江薇薇面前的酒杯，红酒在秦紫薇的白衬衫上洇开一片猩红。
"对不起..."狗剩手忙脚乱地拿纸巾。
"没关系。"秦紫薇按住丈夫的手，对江薇薇微笑，"反正这衣服是江学妹当年推荐的品牌，记得吗？毕业舞会前你带我去国贸买的那件。"
江薇薇的瞳孔微微收缩："学姐记性真好。"
"有些事忘不了。"秦紫薇慢条斯理地擦拭酒渍，"比如你交的毕业论文里，那段关于货币政策的数据分析..."
狗剩的手机还在震动。
他瞥见冯煜涵发来的消息：「急！李国栋案有新发现，速回电！」犹豫间。
杨恩抱着一把歪歪扭扭的豆角跑回来："爸爸！冯阿姨说今晚要给我看会发光的玩具！"
老陈头家的看门狗突然狂吠起来。
秦紫薇放下筷子，金属与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让整个院子安静下来。
"杨狗剩，"她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该解释下，冯煜涵什么时候见过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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