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紫禁城厚重的云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阴影。陈冉攥着路于卓染血的衣袖,指尖还能感受到布料下未愈的伤口。郭布罗?梓桐立在廊柱旁,点翠凤凰步摇随着晨风轻颤,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胡闹!” 恭亲王的呵斥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路于卓执意回宫的举动,不仅将自己置于险境,更让暗中支持他的势力暴露无遗。可当他望着陈冉苍白的脸,想起梓桐深夜援手时箭壶里晃动的羽箭,心底那根弦便绷得生疼 —— 他不能做个逃兵。
“路公公,太后宣你即刻去长春宫。” 尖细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一个小太监举着明黄旨意,眼神在三人身上来回游移。
路于卓深吸一口气,将袖口的血迹仔细掩好。临行前,他不着痕迹地握了握陈冉冰凉的手,又对着梓桐微微颔首。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知是陈冉踉跄的脚步,还是梓桐攥紧绢帕的声响。
长春宫内,檀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慈禧太后半倚在湘妃竹榻上,腕间的翡翠手串与紫檀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你昨夜出了趟城?”
路于卓扑通跪地,额头几乎要贴上冰凉的金砖:“回太后,奴才奉内务府之命,护送贡品去圆明园。”
“哦?” 慈禧太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茶盏轻磕杯托,“那为何半路会有黑衣人拦截?又为何郭布罗格格会恰巧路过?”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路于卓盯着地砖缝隙里的青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许是贼人觊觎贡品贵重,正巧格格巡查到此……”
“够了!” 慈禧太后突然将茶盏重重掷在地上,瓷片飞溅,“路于卓,哀家给过你机会。” 她抬手示意宫女捧来一个木匣,打开后,竟是他藏在马车夹层的密信复本,“这上面的字,可是你亲笔?”
路于卓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明明将密信藏得滴水不漏,太后又是如何…… 余光瞥见角落阴影里闪过的月白色衣角,他突然想起梓桐昨日说过的话:“慈禧太后早就派人盯着所有贡品了。”
与此同时,浣衣局内,陈冉正跪在结冰的池水边,双手被嬷嬷强行按进刺骨的冷水。“和钦犯勾结的贱丫头,也配在宫里享福?” 嬷嬷尖利的嗓音混着风声,“给我洗!不把这些绸缎搓出花来,别想吃饭!”
指尖瞬间失去知觉,陈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恍惚间,她又看见路于卓离开时染血的背影,还有梓桐转身时落寞的神情。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一声清冷的呵斥传来:“住手!”
郭布罗?梓桐踏着满地碎冰走来,貂皮大氅扫过瑟瑟发抖的宫女。她弯腰拾起陈冉冻得发紫的手,对着嬷嬷冷笑:“内务府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浣衣局的人来管了?”
嬷嬷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地:“格格恕罪!老奴只是……”
“只是想尝尝慎刑司的夹棍?” 梓桐甩下这句话,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陈冉身上。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陈冉突然发现,这位高高在上的格格眼底竟也有血丝,像是一夜未眠。
夜幕降临时,路于卓被侍卫押回内务府。他的宝蓝色太监服沾满尘土,嘴角还渗着血丝。陈冉冲破阻拦扑过去时,正听见他对围上来的好友低语:“查…… 查清楚是谁泄露了密信。”
“路大哥!” 陈冉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太后有没有对你用刑?”
路于卓想要笑,牵动伤口却咳出一口血沫。他望着陈冉身后神色复杂的梓桐,突然挣扎着起身,对着两人深深一揖:“今日多谢二位。只是……”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监视的太监,压低声音,“接下来几日,无论发生何事,都别管我。”
郭布罗?梓桐的绢帕突然攥得死紧:“你以为自己能抗住?慈禧姑姑己经在查你身世,再这么下去……”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路于卓转身走进黑暗,背影单薄却挺首。陈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宫里的人,要么做棋子,要么做执棋人。”
而此刻的长春宫,慈禧太后正对着烛火端详一份泛黄的卷宗。上面 “路家谋逆案” 五个朱砂大字己经褪色,却依旧刺目。她转头对心腹太监笑道:“告诉宗人府,明日开始彻查三年前所有获罪官员的女眷。就说…… 哀家要给后宫添些新人了。”
梆子声惊起寒鸦,陈冉蜷缩在浣衣局的通铺上,听着郭布罗?梓桐离去时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窗外飘起细雪,落在她掌心,很快化作一滩水痕。她知道,这一场暗流,早己将她、路于卓、还有那个看似高傲的格格,紧紧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比紫禁城的寒冬更凛冽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