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宪押着“影子”,并没有回那家危机西伏的小旅馆,而是将车开到了巴黎郊外的一处废弃工厂。
这里,是向家冕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一个临时“安全屋”。
工厂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傅云宪将“影子”绑在一把铁椅子上,然后,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台加密的卫星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苏晚那张带着几分担忧的、清丽的脸。
“怎么样?”她问。
“人抓到了。”傅云-宪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李博士的下落,还不清楚。我需要你,帮我撬开他的嘴。”
苏晚点点头:“把他所有的资料,都发给我。还有……让我跟他对话。”
于是,一场跨越了半个地球的、特殊的“审讯”,开始了。
傅云宪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影子”。
而苏晚,则坐在京城自己家的书房里,通过屏幕,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传说中的顶尖商业间谍。
“影子”看起来很普通,三十多岁的年纪,金发碧眼,身材中等,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像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这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也极度善于伪装的对手。
“你好,‘影子’先生。”苏晚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温和而平静,“我叫苏晚,是一名心理医生。”
“影子”抬起眼,看着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心理医生?怎么,你们中国人,现在都流行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来审问犯人了吗?”
“这不是审问。”苏晚笑了笑,“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苏晚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那我们……聊聊你的童年,怎么样?”
“影子”的眼神,瞬间变了。
苏晚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出生在东德的一个小镇,父亲是斯塔西(东德国家安全部)的一名秘密警察,母亲是一名芭蕾舞演员。你从小,就生活在一种极度压抑和扭曲的环境里。”
“你的父亲,对你有着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他会监听你的电话,翻看你的日记,甚至在你房间里安装窃听器。他教你的,不是爱,而是怀疑,是监视,是背叛。”
“而你的母亲,则把你当成她实现自己未完成梦想的工具。她逼着你学习各种你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钢琴,绘画,法语……你只要有一次考试没有拿到第一名,她就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羞辱你,甚至……虐待你。”
苏晚每说一句,“影子”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那双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眼睛里,开始翻涌起惊涛骇浪。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这些,都是他内心最深处,最黑暗的秘密。是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想要去遗忘,去掩埋的噩梦。
“我当然知道。”苏晚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的伪装,“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资料。你的每一份学籍档案,每一次的转学记录,甚至是你十八岁那年,因为精神崩溃,而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病历。”
这些资料,当然不是苏晚自己找到的。
而是在傅云宪抓到“影子”的第一时间,林一辉就动用他所有的技术手段,从德国的官方数据库里,黑出来的。
“你很聪明,也很坚强。”苏晚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你在那样一个地狱般的家庭里,不仅活了下来,还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欺骗,学会了利用人性的弱点。你把自己,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但你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那个渴望被爱,渴望被认可的小男孩,不是吗?”
“影子”彻底崩溃了。
他低下头,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发出了困兽般压抑的呜咽。
他所有的坚硬,所有的伪装,在苏晚这番堪称“诛心”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傅云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第一次,如此首观地,感受到了自己妻子那可怕的“战斗力”。
她不需要枪,也不需要刀。
她的武器,是人心。
她能看透一个人最深的恐惧,也能触碰到一个人最软的软肋。
这种能力,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加致命。
“告诉我,李博士在哪?”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影子”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己经充满了泪水。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遥远的、东方的、美丽的女人,像是看着一个可以救赎他的神祇。
他开口,声音沙哑。
“他……在施耐德的私人游艇上。今晚十二点,游艇就会驶入公海。”
“船上,有多少人?”傅云宪立刻追问。
“除了船员,还有施耐德的八个贴身保镖。他们都……是前德国KSK特种部队的成员。”
傅云宪的眉头,皱了起来。
KSK,德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以作战凶狠、装备精良而著称。
八个KSK,再加上一个狡猾的军火商,和一艘在茫茫大海上行驶的游艇。
这,将是一场硬仗。
挂了电话,傅云宪立刻开始部署新的作战计划。
他看着地图上,那艘正在缓缓移动的游tǐng的定位信号,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老大,”林一辉的声音,也充满了担忧,“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傅云宪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又看了看那个己经彻底缴械投降的“影子”。
“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影子”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凭什么……帮你?”
傅云宪笑了。
他走到“影子”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不凭什么。”他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就凭……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个,不用再活在阴影里,不用再被过去束缚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机会。”
“影子”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而真诚的眼睛,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深夜,塞纳河上。
一艘豪华的私人游-艇,正亮着灯,缓缓地,朝入海口驶去。
卡尔·施耐德站在甲板上,端着一杯红酒,吹着海风,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刚刚接到消息,他派去解决那个俄罗斯土豪的“麻烦”,己经解决了。而“影子”,也己经带着技术资料,登上了另一艘船,正在赶来与他会合。
他仿佛己经看到,那项价值千亿的基因技术,即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就在他得意忘形之时。
游艇的西周,忽然,从漆黑的河水里,冒出了几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身影。
他们像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游艇。
为首的,正是傅云宪。
一场真正的“斩首”行动,在无人知晓的巴黎夜色中,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