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谢府静室。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死寂拉长。移动生命维持设备规律的低鸣是唯一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声音。
林朗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具被精密管线操控的苍白人偶,只有仪器屏幕上微弱起伏的线条,证明那丝被强行锁住的生命之火尚未彻底熄灭。
谢雨辰坐在床边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忘了去弹。
他的目光穿透缭绕的淡蓝烟雾,死死锁定在病床旁的监控屏幕上——那代表着林朗脑电活动的复杂波形图。
自从那一次短暂而剧烈的尖峰脉冲后,波形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沉寂,偶尔泛起一丝微澜,也迅速被深不见底的平静吞没。像暴风雨后彻底枯竭的死海。
陈老己去隔壁休息,留下值班护士和满室凝重。何管家无声地进来,将一份热茶放在谢雨辰手边的小几上,目光担忧地扫过床上毫无生气的林朗和自家少爷紧绷的侧脸。谢雨辰没有动,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沉入了林朗体内那片未知的“黑暗”。
那并非医学意义上的昏迷。在陈老施针、顶级神经活性因子注入、以及他近乎偏执的仪器监控下,林朗的身体机能被强行维持在一个极低的平衡点上。
真正“沉睡”的,或者说“离去”的,是他的意识核心,那团被陈老称为“魂魄”的东西。
而维系着身体不散的,是那股如同奇迹般坚韧的“执念”——一根无形的线,跨越千山万水,死死缠绕在虫谷深处那两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
谢雨辰尝试过所有他能想到的、科学的、甚至解家秘藏的偏方去刺激唤醒,都如同石沉大海。首到……他将那株枯死的当归放在林朗枕边。
那一刻的剧烈反应,如同黑暗中炸开的惊雷,证明了他的猜测。那株植物,是林朗能力的媒介,是他意识投射的“锚点”,甚至……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它枯死了,如同林朗被撕裂的灵魂碎片,却依旧与他本体存在着某种无法割断的、超越物理规则的联系。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谢雨辰心中酝酿成形。
“何叔,”谢雨辰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因长时间沉默而略显沙哑的金属质感,“把3号扫描仪推过来。”
何管家微微一怔。3号扫描仪并非谢府的医疗设备,而是谢雨辰私人实验室里那台精度远超医院CT、甚至能捕捉微弱生物能量场变化的最新原型机。他立刻应声,快步出去安排。
几分钟后,一台造型奇特、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仪器被无声地推入静室。所有人被暂时请出。
谢雨辰亲自操作,复杂的指令通过平板输入,仪器发出低沉的能量启动嗡鸣。
一道肉眼不可见、却带着特殊频段能量的光束,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过林朗的头部,然后是胸口,最后聚焦在他紧握的、那只苍白冰冷的手上。
屏幕上不再是骨骼血管的解剖图,而是一片混沌的、如同宇宙星云般的能量分布模拟图。
代表生命体征的能量场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集中在脑海位置。而在那片代表“意识”区域的混沌星云中心……
谢雨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光”?
不,不是光。更像是一个极其微小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漩涡?一个点?它悬浮在林朗意识星云的最核心,如同宇宙奇点,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自转着!
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内敛、却带着磅礴生命本源气息的波动!
正是这股波动,如同无形的根系,深深扎入林朗濒临枯竭的生命力场中,顽强地汲取着点滴生机,又反哺出那丝维系他身体不散的坚韧“执念”!
同时,无数更加细微、几乎难以捕捉的能量丝线,从这微小的“漩涡”中探出,穿透了林朗的身体,仿若穿透了静室的墙壁,穿透了物理空间的阻隔,朝着西南方向……无限延伸!
虫谷吗?
这……这就是陈老口中那“执念”的源头?这就是林朗的……核心?!
谢雨辰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微小的“漩涡”,一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种子!
林朗体内,有一颗“种子”!一颗维系着他生命、赋予他异能、此刻正跨越空间与虫谷深处紧密相连的“种子”!
就在这时!
屏幕上的能量模拟图猛地一颤!
那个缓慢自转的“种子”漩涡,毫无征兆地加速旋转了极其微小的一瞬!
幅度小得如同错觉!但屏幕上代表其能量辐射的波纹线,却清晰地向上跳动了一个微小的尖峰!
几乎同时!
一首沉寂的林朗脑电波监控屏上,那代表深层意识的混沌波形,也极其微弱地……同步波动了一下!
谢雨辰猛地抬头,看向病床上的林朗!
林朗依旧昏迷,灰败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他那只平放在薄被外、布满针眼的手,食指指尖……极其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幅度小得如同羽毛拂过。
虫谷!虫谷深处一定发生了什么!那变化,通过“种子”的牵系,瞬间传递到了这里!
谢雨辰霍然起身!眼中锐光爆射!他必须知道!必须立刻知道虫谷发生了什么!
这关系到林朗的生死,更关系到那个“种子”背后隐藏的、足以颠覆他认知的秘密!
“何叔!”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立刻联系我们在云南边境的所有暗桩!启用最高级别通讯密令!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挖出虫谷深处此刻正在发生的任何异常动静!特别是关于黑瞎子和张麒麟的!立刻!马上!”
云南虫谷,幽暗裂隙深处。
“呼……呼……”粗重压抑的喘息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黑瞎子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额头布满冷汗,强光手电的光柱微微颤抖着,照亮前方湿滑崎岖、布满了嶙峋怪石和垂落根须的路径。
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骨骼的呻吟。注射血清后的冰凉感正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感官放大带来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
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和岩石粉尘变得异常刺鼻,脚下腐殖层细微的蠕动感被无限放大,如同有无数小虫在爬行,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