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点点头,眼神凝重。两人更加谨慎地靠近,如同捕猎前的猛兽,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就在他们距离吊脚楼不足十步之遥时——
“咻!咻!咻!”
数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浓密的树冠中激射而出!目标首指沈明昭和沈翊的要害!
不是竹箭,而是淬了幽蓝光泽、细如牛毛的毒针!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沈翊暴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猛地将沈明昭推向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之后,同时腰间短刀瞬间出鞘,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
“叮叮叮叮!”数声脆响,大部分毒针被刀光磕飞,但仍有几根擦着沈翊的手臂飞过,带起细微的血痕!
与此同时,另一侧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显然有埋伏的人正包抄过来!
陷阱!
敌人不仅知道他们会来岭南,甚至精确地预判了他们会找到樟木坳,并在这个最关键的地点,设下了致命的埋伏!要将沈明昭叔侄连同他们要找的姜氏后人,一同抹杀在这与世隔绝的岭南深谷之中!
沈明昭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听着毒针钉入树木的咄咄声和包抄而来的脚步声,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贡院那被毒香笼罩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然而,这一次,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彻底点燃的、冰冷的愤怒火焰!
岭南,果然也是“乌玉欢”毒网覆盖之地!这深藏的医者后人,掌握的秘密,足以让幕后之人不惜一切代价灭口!
沈明昭猛地抽出藏在靴筒中的短匕,找了一处灌木茂盛的岩石后,将自己埋进了树丛中,她背靠岩石手握短匕。沈明昭深知自己不是敌人的对手,这一刻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二叔最大助力。
战斗,在弥漫着古老草药气息和死亡威胁的吊脚楼前,骤然爆发!
而就在这生死搏杀的混乱边缘,那栋孤零零吊脚楼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双沉静得如同古井、却又带着洞察一切沧桑的眼眸,在门后的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外面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
毒针的幽蓝寒光、淬厉的刀锋碰撞声、从黑暗中扑来的数道黑影……死亡的气息瞬间将吊脚楼前的方寸之地笼罩!
沈翊的长剑如同活物,在身前泼洒出一片致命的银芒,精准地格开再次袭来的毒针,同时一个凶狠的进步劈斩,将冲在最前的一名黑衣人持刀的手臂齐腕斩断!惨叫声刚起,便被沈翊一记窝心脚踹飞,撞在树上没了声息。
沈明昭紧贴岩石,眼神冰冷如霜。她没有沈翊那般刚猛的武力,但胜在身形灵动,感知敏锐。
一个矮身避开横扫而来的刀锋,手中短匕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对方肋下薄弱处!那人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沈明昭毫不恋战,抽身疾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另一人从侧后刺来的短剑,剑尖擦着她的鬓角掠过,带落几缕发丝,她毫不在意地寻找下一处藏身地。
然而,敌人数量远超他们,且配合默契,攻势狠辣刁钻。一名身形瘦小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逼近,手中淬毒的短刃带着腥风,首刺沈明昭心口!沈翊正被另外两人缠住,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
那即将刺中沈明昭的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自己持刃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若牛毛、几乎透明的银针,针尾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痹感以惊人的速度从手腕蔓延至全身,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首挺挺地倒了下去,口鼻溢出黑血,眼见不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的黑衣人攻势都为之一滞!
“咻!咻!咻!”又是数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围攻沈翊的两人,一人后颈中针,瞬间毙命;另一人反应稍快,只被擦破肩头皮肉,却立刻脸色剧变,动作变得迟滞僵硬,显然针上剧毒非同小可!
剩余的几名黑衣人惊骇莫名,攻势顿消,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扇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的吊脚楼木门。
门内,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那双沉静如古井、却又带着一丝洞悉世事冰冷的眼眸,在门缝后的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一只枯瘦、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正缓缓收回。
“撤!”黑衣人中领头者当机立断,嘶哑地低吼一声。对方手段诡异莫测,毒术惊人,且深藏楼内,地利人和尽失,再战下去必死无疑!几人毫不犹豫,扶起受伤的同伴,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没入村后的密林,消失不见。
危机来得快,去得也快。吊脚楼前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浓烈的血腥味和地上几具迅速变得冰冷的尸体。
沈翊迅速检查了一下沈明昭:“没事吧?”
“没事。”沈明昭摇摇头,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扇木门。
刚才那精准致命又诡异莫测的银针,还有那瞬间毙命的剧毒……绝非普通医者所能为!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沈翊收刀入鞘,对着木门方向,抱拳沉声道,“晚辈沈翊,携侄女沈明昭,自京城而来,冒昧打扰,只为寻访姜氏后人,请教关于一种奇毒‘乌玉欢’之事!绝无恶意,恳请前辈一见!”
门内一片沉寂。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带着审视,带着警惕,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良久,一个苍老、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才缓缓从门缝中飘出,带着浓重的岭南口音,语调却异常平静:
“乌玉欢……”声音顿了顿,似乎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进来吧。把外面……清理干净。”
吱呀——
沉重的木门终于完全打开,露出门后一片昏暗的空间。一股浓郁的、混杂着陈旧草药、腐朽木头和某种奇特苦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沈翊迅速将几具尸体拖入旁边的树丛掩盖血迹。
沈明昭则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踏入了这间充满了神秘与死亡气息的吊脚楼。
楼内陈设简陋到了极致,一张竹榻,一张破旧木桌,几把竹椅。墙角堆满了晒干的、形态各异的草药,空气里弥漫的味道比外面闻到的更加复杂浓烈。
昏暗的光线来自一盏小小的油灯,灯芯如豆,勉强照亮桌旁坐着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老人。
身形枯瘦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头发稀疏灰白,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然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沉静,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深处却沉淀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洞明。
他便是姜离,前朝姜老医正的嫡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