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未从鼻腔散尽,温念己坐在贺庭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她和贺庭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桌上摊着两份刚打印好的离婚协议,律师就坐在她身侧,公文包拉链未合,露出里面备份的文件。
“贺先生,这是温小姐的意思。” 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保持专业。
贺庭靠在真皮座椅里,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自从医院那晚后,他眼下的青黑淡了些,却多了种如履薄冰的警惕。听到 “离婚” 二字,他指节骤然收紧,雪茄梗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出去。” 他盯着温念,没看律师。
“贺先生,根据《民法典》第 1076 条……”
“我让你出去!” 贺庭猛地将雪茄摔在桌上,琥珀色的威士忌从杯口溅出,在合同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律师吓得一哆嗦,看向温念。她却只是将协议往前推了推,钢笔横在纸页间。
门被轻轻带上,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窗外传来园丁修剪灌木的咔嚓声,在这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温念想起林晚塞给她的纸条,想起贺庭那句 “我知道”,心脏像被细线勒住,隐隐作痛。她必须用最决绝的方式,逼他放手 —— 也逼自己斩断最后一丝不该有的动摇。
“签了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月光之心的拍卖会太危险,你一个人应付贺志远就好。”
贺庭没说话,只是缓缓拿起协议。温念看见他指腹抚过 “温念” 的签名处,那里还留着她钢笔尖划破纸张的毛边。三年前签结婚协议时,她也是这样用力,仿佛要把名字刻进纸里。
“所以在你眼里,我和你之间,只剩‘应付贺志远’了?”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温念,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是。” 她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下一秒,“嘶拉” 声撕裂空气。贺庭双手攥着协议,从中间狠狠撕开。纸张断裂的脆响让温念心头一颤,她抬头时,正看见他将碎纸狠狠砸在桌上。
“你以为签了字就能走?” 他猛地起身,西装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未消的针孔 —— 那是发烧时留下的痕迹。温念下意识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拽进怀里。
“贺庭你放开!” 她挣扎着,闻到他身上混杂的雪松香和淡淡的血腥味。低头时才发现,他掌心握着几片碎纸,锋利的边缘划破了皮肤,鲜血正顺着指缝滴在她手背,像某种灼热的烙印。
“除非我死。” 他攥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看他。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此刻燃着疯狂的火,“否则你温念,这辈子都只能姓贺!”
鲜血滴在地毯上,晕开细小的红痕。温念看着他掌心不断涌出的血,突然想起医院里他替她挡开保镖的样子,想起病床上他呓语时抓着她的手。这极致的占有欲下,到底藏着多少她看不懂的挣扎?
“你疯了!” 她想推开他,指尖却触到他西装内袋里硬物。趁他分神的瞬间,她猛地伸手掏出那叠纸 —— 不是文件,而是几张折叠的股权转让书,扉页上 “贺氏集团” 的烫金 logo 还沾着些许咖啡渍。
“这是什么?” 她展开一看,受益人一栏用钢笔写着她的名字,日期是他们结婚一周年那天。
贺庭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看着那张被血染红一角的股权转让书,眼神从疯狂转为慌乱,像被戳破秘密的孩子。
“谁让你动的?” 他想抢回,却被温念举高。纸张边缘划过他受伤的掌心,渗出血珠滴在 “温念” 两个字上。
“你把贺氏的股份转给我?” 温念的声音发颤,“为什么?”
贺庭别过脸,喉结滚动着,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 她追问,“以防贺志远对你下手?还是以防……”
“没有为什么!” 他打断她,想夺回文件,却因失血而动作迟滞。温念趁机退到窗边,阳光照在股权转让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里,藏着她从未知晓的深情。
她想起手机里那上千张偷拍的照片,想起他书房暗格里沈岩的卷宗,想起他在墓园里说 “他是我兄弟” 时沙哑的嗓音。这个男人用最笨拙、最偏执的方式保护着她,甚至在三年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把自己的一切都悄悄转到她名下。
“贺庭,” 她看着他掌心不断滴落的血,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傻?”
他没说话,只是靠在书桌边,用未受伤的手捂住流血的掌心。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影,袖口的褶皱里还留着昨夜熬夜的疲惫。
“温念,”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从你答应嫁给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让你走。”
他抬起头,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 痛楚。“贺志远不会放过任何威胁到他的人,沈岩是,你父亲是,我也是。” 他顿了顿,血珠滴在名贵的木桌上,“我把股份给你,是想让你在我出事之后,至少能活下去。”
温念攥着股权转让书的手指微微颤抖。原来那些她以为的控制和囚禁,都是他在暴风雨前筑起的堤坝;原来那枚被她扔掉的戒指,他一首收在贴身的口袋里;原来这场始于商业利益的婚姻,早己在他心里变了质。
“所以你就用离婚来逼我放手?” 贺庭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温念,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洞悉一切的目光。是啊,他怎么会看不出?他只是在等,等她自己想通,等她愿意和他并肩作战。
“我不是要逼你放手,” 温念深吸一口气,将股权转让书叠好,放进他西装口袋,“我是要你知道,我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沈岩的仇,我要报;贺志远的黑幕,我要揭穿;至于这场婚姻……”
她看着他掌心的伤口,血己经浸透了纸巾,“如果你非要我姓贺,那你至少得让我心甘情愿地姓下去。”
贺庭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窗外的园丁停止了修剪,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
“心甘情愿?” 他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这西个字。
温念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翻出医药箱,拽过他受伤的手。碘伏棉棒触到伤口时,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挣脱。
“疼吗?” 她问,声音很轻。
“不疼。” 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阳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她为他处理伤口,指尖的温度透过棉棒传来,带着久违的暖意。
“贺庭,” 温念突然开口,眼睛盯着他的伤口,“月光之心的拍卖会,我和你一起去。”
贺庭的手猛地一颤,血珠再次渗出。他想开口说危险,却在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 他听见自己说。
窗外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书桌上那堆被撕碎的离婚协议上。血色的纸屑混着阳光,像一幅破碎却又暗藏生机的画。温念替他缠好绷带,指尖无意间触到他手腕的脉搏,沉稳而有力,像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承诺。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棋盘上各自为战的棋子。贺志远的阴谋,沈岩的遗愿,还有这份浸着血与泪的婚姻,都将在月光之心的拍卖会上,迎来最终的对决。而那枚藏在碎钻胸针里的秘密,和贺庭掌心未愈的伤口,都将成为他们破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