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洛阳残照
洛阳残照
深夜.洛阳博物馆·文物修复室
子夜的钟声早己敲过,偌大的洛阳博物馆沉入一片寂静,唯有三楼东侧的一间修复室还亮着冷白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尘埃、老化纸张的微酸与稀释化学药剂的独特气味,混杂成一种属于时光的、沉甸甸的静谧。修复台前,高强度无影灯精准地投下一束明亮的光圈,将工作区域与周围的黑暗清晰地切割开来。
考古系研究生秦昭正伏案工作。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防尘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因长时间专注而略显干涩,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她的指尖包裹着柔软的鹿皮指套,捏着一柄细如毫发的特制镊子,正屏息凝神地清理着一面残破青铜镜边缘的千年积垢。这面镜子是刚从一个隋末唐初的贵族墓葬中出土的,镜背蟠螭纹繁复华丽,却因氧化和挤压严重变形,边缘更是碎裂残缺,仿佛一个被时光狠狠揉搓过的、沉默的叹息。
镜缘一处不易察觉的凹痕里,嵌满了黑褐色的硬土。秦昭小心翼翼地用微型软毛刷蘸取特制的弱酸性溶液,一点一点地软化、剥离。她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千年的幽魂。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白色的工作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让她的肩颈有些僵硬酸痛,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指尖下的方寸之间。
"奇怪…"她微微蹙眉,低语出声。在清理掉一块较大的土块后,借着强光的折射,她似乎看到凹痕深处,那被泥土掩盖的青铜本体上,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蟠螭纹的阴刻线条。她调整了一下放大镜的角度,凑得更近了些。冷光下,几个小如米粒、几乎被锈蚀填满的古篆字艰难地显现出来——大业十二年。
大业十二年!秦昭的心猛地一跳。作为专攻隋唐史的考古研究生,她对这一年份异常敏感。这是隋炀帝杨广三征高句丽惨败后,帝国根基剧烈动摇的年份。史书记载,这一年元宵节,炀帝尚在东都洛阳举办奢华盛大的庆典,试图粉饰太平,殊不知这座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城,己如同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两年后,隋朝便分崩离析。这面镜子,竟诞生于如此敏感的历史节点?
好奇心如同藤蔓缠绕上来。她放下镊子,换了一支更细的纤维笔,蘸了少许溶液,试图进一步清理那几个小字周围的锈迹,想看得更真切些。就在笔尖触碰到其中一个字的笔画凹槽时﹣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首接在她颅骨内震响的颤鸣毫无征兆地出现!紧接着,那面沉寂千年的铜镜镜面,竟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不是反光,而是镜体本身在发光!一道刺目欲盲的、纯粹的白光从镜面中心猛地迸射而出,瞬间吞噬了无影灯的光线,充斥了整个视野!那光芒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质感,仿佛蕴含着时空的乱流。
秦昭只觉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镜面传来,拉扯着她的意识!眼前的一切﹣﹣修复台、放大镜、散落的工具、冰冷的墙壁-﹣都在强光中扭曲、变形、融化,如同被投入滚烫熔炉的蜡像。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想挣脱,身体却像被冻结在琥珀中,动弹不得。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大脑,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感知,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和那深入骨髓的撕裂感。
黑暗,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