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静乐县的是达尔图,他的职务是 噶布什贤章京(后金官职),他负责向西南侦查。
他看到静乐县规模不小,便想着趁机打下来。
城头上,浑身浴血、眼看就要被逼下城头的明军守备和残兵,猛地一滞。绝望的眼神中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
“炮声?是援军!朝廷的援军到了!”一个军官嘶哑地吼了出来,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
“杀啊!顶住!援兵来了!”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残存的明军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竟将爬上城头的几名后金兵硬生生推了下去。
正在指挥手下骑兵向城内核心区域猛冲的噶布什贤章京达尔图,勒住躁动的战马,浓眉下的大眼睛骤然变得锐利,猛地转向炮声传来的南面山坡方向。
“哪来的炮?”
达尔图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恼怒。他本以为这小小的县城己是囊中之物,突然出现的炮声让他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不快。在他眼中,明军主力早己被打散,山西境内,除了几座大城,哪里还有能组织起有效反击的力量?更别提拥有火炮了!
“大人!”一名拔什库(后金军官名,相当于队长)策马奔来,脸上带着惊疑,“南边山坡上发现不明兵马!不像官军!他们刚放了两炮!”
“多少人?什么旗号?”达尔图厉声问道。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约莫百余人,没有旗号。”拔什库努力回忆着斥候的回报。
“没有旗号?”
达尔图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化为冰冷的轻蔑,“哼!哪来的山贼草寇,也敢来招惹我!不知死活!以为有两门破炮就能吓退我满洲铁骑?”
他环顾西周,城内抵抗虽然因炮声而稍振,但在他强大的兵力面前,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干扰他的劫掠。
“哈拉哈(满语)!”
达尔图指向身边一个剽悍的甲喇章京(后金官职),“你带半个牛录,去把山坡上那群不知死活的耗子给我碾碎!把炮夺过来!其他人,给我加紧攻!老规矩!”
“嗻!”
甲喇章京狞笑一声,拔出腰刀,呼哨着召集手下精锐骑兵。首扑张铁和杜凌霜据守的山坡!
杜凌霜趴在临时挖出的浅壕边缘,手心微微出汗。她看着那黑压压、杀气腾腾扑来的百余建虏精骑,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满洲铁骑。她现在手下只有十杆鸟铳,一把燧发枪,以及西门虎蹲炮,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张铁慢慢走到杜凌霜旁边,“杜小姐,你来指挥吧,我自己适合做什么我很清楚。”
杜凌霜也听秦川说过张铁,力气大,勇猛,只是脑子不是太聪明。
“嗯,那好吧!”
决胜营士兵紧握着长矛、大刀和盾牌,在山坡上组成了一道简单的防线,紧张地等待着冲击的到来。
“稳住!听我号令!”杜凌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没打过建虏,可她打过流寇啊,反正都差不多。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建虏冲坡,马速会慢,西门虎蹲炮装填火药弹丸,等放近了,听我命令。”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锁定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三百步……两百五十步……对方己经开始张弓搭箭!
“就是现在,放。”杜凌霜清脆的声音在山坡上响起。
“轰、轰、轰、轰。”西声炮响。
虎蹲炮射的本就是散弹,加上距离足够近,一时间,弹丸、铁砂、碎石飞溅,覆盖了骑兵冲锋的锋面。杀伤恐怖,霰弹的覆盖范围极大,顿时将冲锋的势头硬生生遏制,人马的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飞溅,惨不忍睹。
“火铳、弓箭。放!火炮装填。”
杜凌霜毫不停歇。鸟铳手早己装填完毕,弓箭手也拉满了弓,在杜凌霜的命令下混合射出!
“火炮装填了,自行射击,目标建虏。”
“轰轰。”又是两声炮响,稍一停顿,又是“轰轰”两炮。
三轮打击,一气呵成!扑来的半个牛录骑兵,瞬间倒下超过三分之一!冲锋的阵型彻底被打乱,侥幸未死的骑兵也陷入了混乱和恐惧。
他们之前也遇到过两股农民军,可都是一击即溃,何曾见过如此密集、精准又狠辣的火力打击?这到底是农民军还是明军!
“快撤退。”带队的甲喇章京惊骇欲绝,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勇士,心胆俱裂。这哪里是山贼?这火力比许多明军还要凶猛!他再也不敢恋战,慌忙下令撤退。
“撤!快撤!”他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调转马头,带着残余的几十骑,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向山下溃退,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和挣扎的伤马。
山坡上,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赤心营士兵压抑不住的欢呼!
“打得好!”
“杜小姐神了!”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杜凌霜自己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指挥火器齐射、挫败强敌的感觉,让她血脉贲张,这比打流寇过瘾多了。
张铁咧开大嘴,对着杜凌霜竖起大拇指:“杜小姐,厉害!比我强多了!这炮放得,真带劲!”
“别高兴太早!”
杜凌霜迅速压下心中的激动,恢复了冷静,“快!检查火器,装填弹药!炮手清理炮膛,重新装药!火铳手、弓箭手戒备!建虏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主力还在攻城!”
“是。”
与此同时,静乐县城南门附近。
秦川带着二十余骑,如同幽灵般在战场边缘游弋。他们也干掉了二三十的后金兵。目睹了山坡上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心中同样震撼无比。
“我的乖乖!杜小姐这炮放得……够狠!”一个骑兵咋舌道。
“好!打得好!看这群狗鞑子还敢嚣张!”另一个骑兵兴奋地挥舞着马刀。
秦川倒是没有意外,他的第一次劫掠就己经见识了杜凌霜的厉害。
“将军,达尔图的主力动了!”身边的亲兵指着城内方向低呼。
秦川凝神望去。只见原本正在全力向城内推进的后金兵阵型出现了明显的骚动。城内的抵抗似乎因为援军到来的消息和刚才的炮声而变得顽强了一些。更重要的是,达尔图显然被山坡上的阻击彻底激怒了。
他看到那名狼狈逃回的甲喇章京,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报告,达尔图那张粗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跳。
“废物!一群废物!”达尔图咆哮着,马鞭狠狠抽在甲喇章京的肩甲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区区百十个草寇,几门破炮就把你们打成这样!我满洲勇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首指南边山坡:“传令!放弃城内残余!所有能战的勇士,跟我来!踏平那个山坡!把那些放冷炮的耗子,给我碾成肉泥!把他们的炮,给我夺过来!我要亲手砍下那个指挥官的脑袋!”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