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踮起脚尖时，琴房的自鸣钟正好敲响第三下。青铜钟摆的余音在空气中震颤，与他急促的心跳形成奇妙的和声。松木盒子藏在储物柜最深处，落满灰尘的锁扣发出"咔嗒"轻响——西岁的金色奖牌静静躺在天鹅绒衬里上，底下压着那本泛黄的《致爱丽丝》琴谱。
"太幼稚了。"少年嫌弃地翻动纸页，羊皮纸发出脆响。他的指尖突然停在某一页，那里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下面是一行稚嫩的字迹："暄暄弹给弟弟的歌"。墨迹己经晕开，但母亲握着他的手写字的温度似乎还留在纸上。
窗外突然传来电钻的轰鸣。陆暄扑到窗边，看见工人正往婴儿房搬运建材。大哥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图纸指指点点，严谨得像在指挥航天任务。少年猛地合上琴谱，铅笔在五线谱上刮出暴风雨般的沙沙声。
"二少爷，晚饭要凉了。"管家第三次敲门时，琴房己变成纸团的海洋。陆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正用橡皮疯狂擦除一段音符，乐谱纸都快被擦破了。
"音阶跨度太大..."他咬着指甲喃喃自语，"新生儿听觉承受不了..."突然抓起小提琴夺门而出，差点撞翻走廊里的青花瓷瓶。
???
午夜的艺术楼走廊，值班老师被突如其来的琴声惊得摔了眼镜。透过门缝，他看到陆家二少爷正用肩膀夹着手机，左手按弦右手持弓，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
"哥！测下C大调三度泛音共振频率！"少年对着电话那头喊道，琴弓在弦上拉出丝绸般的音色，"对，要最柔和的波长！...什么？我当然考虑过柯蒂氏器的发育阶段！"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少年脸上投下蓝色光斑。他的睡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墨迹斑驳的音阶表。值班老师悄悄退开——这位拿遍国际奖项的音乐神童，此刻眼中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狂热。
???
三天后的婴儿房，调音师拆开自动演奏钢琴时倒吸一口冷气。每个琴锤都裹着蚕丝减震垫，音板内侧贴着频率响应曲线图，精细到令人发指。最惊人的是踏板机关——踩下弱音踏板时，琴箱里会飘出薰衣草味的微风。
"这叫通感联觉设计。"陆暄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指抚过琴盖上雕刻的月相图，"满月播放松版，新月切换催眠模式..."他突然压低声音，"降B调里藏着妈妈哼过的摇篮曲旋律。"
工人离开后，少年从琴凳暗格抽出一本烫金乐谱。扉页上画着戴皇冠的奶嘴，下面是一行小字：
《月光摇篮曲·终极版》
（等妹妹十八岁再告诉她，这里面藏着用傅里叶变换算出的"最爱哥哥"频率）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还有一滴干涸的泪痕。那是昨晚他弹到某个小节时，突然想起西岁的自己也是这样，隔着母亲的肚皮为弟弟演奏。当时他还不懂，为什么弹着弹着，会有温热的液体落在黑白琴键上。
窗外，初夏的晚风掀起乐谱一角，露出夹在其中的超声波照片。少年用铅笔在照片边缘写道：
"这次，哥哥会弹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