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小粉灯的发廊外面,一男一女贴在墙角说话。
“云妹,都是老熟人了,给哥哥便宜点撒?”男人流里流气。
云妹啪一下打开男人抓她的猪咸手,没好气道:“我听二姐说你这两天光卖烟就赚了两百多,好意思跑我嘞儿来哭穷?”
男人贼笑,“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老家还有娃儿要养撒,给哥哥便宜点要得不嘛?”
云妹瞪他,“滚,三分钟吗?”
男人猥琐,“你身上,一分钟我就不得行了。”
“死鬼。”云妹被他逗笑,一通打情骂俏,默认了这笔熟人生意。
黎璎听见的信息却是卖烟能赚钱。
她顾不得趴人墙角偷听的不耻,也不羞于看别人当街乱摸,只想着挣钱。
“大哥,请问你还有烟要卖吗?需不需要帮手,我可以帮你卖。”
川省男的浓情时分被扰,放开云妹的胸,转头瞪她一眼,“没看到老子再忙嗦,走开走开。”
“对不起,我就是无意听见说有卖烟的生意,你能不能也给我介绍介绍?”
“咋个,想抢我生意嗦?”
“不是不是,我……”黎璎攥着衣角,可怜巴巴,“我才从南城来,一天都没找到工作还欠了债,就想,你能不能帮帮我?”
川省男刚擦燃的兴致被她灭了一半,很不耐烦,凶道:“你找不找得到工作关我屁事,我认识你迈?给老子爬远点!”
“大哥,我身上连吃饭钱都不够了,帮帮忙……”
“喊你爬,听不懂人话迈!”
黎璎又快绝望了。
没想到云妹却突然出口,“你去问大飞哥吧,这里卖烟的都是从他那里进货。”
她不顾川省男脸色,回斥他一眼,“大家都是内陆来的,帮个忙怎么了,你真是个小气鬼。”
川省男蓄势待发,怕让云妹不高兴拒绝他,懒得再计较,拉起云妹进了发廊,玻璃滑门在黎璎眼前重重一关。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找这个大飞哥呢?
黎璎站门口踌躇半天,还是打消要冲进去再细问的打算。
一是怕看见不干净的画面;二是怕被川省男揍。
至少知道名字这个线索,既然云妹说这里卖烟的进货都是从大飞哥那里拿,那她找小卖部问问兴许就知道了。
想到能挣钱,一天的疲惫又陡然来了精神。
确实如她所料,问了两家小卖部,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她走向深如蛛网的内巷。
看到墙面到处是斑驳的香烟广告,黎璎知道离找到大飞哥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稀里哗啦的麻将声从一楼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传出。
门口贴着红底黑子:和牌自摸开杠抽水,上限百分之一。
走进去,头顶电风扇裹挟着一股子浓烈烟味扑面而来,难闻得她耸了耸鼻子。
不算宽敞的厅里,硬是挤出西张牌桌,坐满了人,有限空间,背贴背,人声混沌,乌烟瘴气。
没人留意她。
黎璎:“请问,大飞哥在吗?”
她声音细若蚊蝇,埋葬在一声“碰”中。
咳咳。
黎璎清了清嗓,再次扯着嗓子喊,“请问!大、飞、哥在吗?”
一瞬间,麻将馆像按下了暂停键,数双眼睛齐刷刷朝她投过来。
“找他做咩啊?搞大你肚子了?”有声音从里面一桌传来。
众人听闻嬉笑。
黎璎穿着连衣裙,斜挎一个帆布包,装作无视那些轻浮的眼神,小心翼翼进门,“我想找大飞哥进点烟卖。”
一听是正事,大家没吃到乐子,无趣地又继续起牌局。
只有刚才说话的人起身走了出来,他空出的位置很快有人顶上。
男人手里夹着烟,一截烟灰摇摇欲坠。
脸黑眼小,头发油光水滑梳背在脑后,粗圆脖子上一条大金链子格外显眼。
跟项圈似的。
“谁介绍你来的?”他眼神轻飘飘上下扫视了眼黎璎。
黎璎不知道川省男名字,只好说他的语调特征。
跟在男人身后,一个头发染黄的小年青说:“大佬,那不就是贵才?从我们这里进烟的只有他一人讲川话。”
大飞哥点点头,眼珠子一转,似乎斟酌了一下什么,对黎璎道:“万宝路100一条,沙龙平一点,60咯,你要什么烟?点数?”
黎璎对烟完全不懂,一听价格脸色都变了。
想了想说:“那个……我这里有个情况,希望大飞哥能通融一下……”
她一紧张就口干舌燥,不停干咽,垂下头说:“我身上仅剩的钱连一条烟都不够,能不能先赊账?”
“赊账?!”大飞哥嗓门一瞬提高八度,“你有咩搞错呀!”
黎璎连忙双手合十,急切解释:“我卖完烟肯定第一时间还钱,绝对不会赖账,求大飞哥帮帮忙,我昨天才从内陆过来,身上的钱基本都做路费了,真不骗你。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欠债的,大飞哥,求你帮个忙。”
她一脸真诚,朴实的样子看不出半点耍花招痕迹。
大飞哥并不为所动,正要开口撵她走,刚才那个黄毛又贴着他耳边叽叽咕咕起来。
黎璎只见他说话时,不断从眼尾瞟她,粤语她也听不懂,不过看大飞哥脸色逐渐缓和。
黄毛讲完,男人己经勾起了唇,把手里的烟丢地上踩灭,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样,我拿二十包烟给你试试,贵才一天能卖西十多包,这点烟对你来说也就洒洒水啦。你写张赊条,账不过夜,如果今晚回来你能把进货款补我,我就不收你利息。”
黄毛插话,“听见没,我大飞哥咁讲义气,你要敢欠数唔还,小心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黎璎涉世未深,听见他们同意赊账,感觉自己运气来了,激动得感激不尽。
“好好好,谢谢大飞哥!”
中区,岚瑰坊。
红港知名酒吧街,人声鼎沸,越夜越迷人。
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音乐混着酒精,空气中全是躁动的分子摩擦。
一群身懒放纵的公子哥们随意倚在露天座位上,烟雾缭绕,男欢女笑,酒杯叮当作响。
纪孝礼眼睛无意瞟向不远处一桌,嗤道:“这些鬼佬真是的狗,连个卖烟的‘走鬼’都不放过。”
司徒径仰头喝完女人喂的酒,拇指随意抹掉嘴角残液,望过去,“哟,陆妹还是个靓娇娥。”
“你仲知人家内陆的?”
司徒径嘲道:“谁会穿露趾塑料凉鞋,里面配丝袜?”
哈哈哈。
其他几人哄笑,说他成天浸淫在女人堆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现在连女人出处都能分辨。
只有坐边上的靳司丞,置身事外。
他修长手指随意拨弄着打火机,在桌面上来回转动,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
神情隐匿变化多彩的灯光中,不辨喜怒地看着不远处。
黎璎正被五个洋人围在中间,当狗一样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