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灰色的纱幔笼罩着山谷，赵小赵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透过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建筑群。曙光基地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高墙环绕，哨塔林立，更像一座军事要塞而非避难所。
"看到什么了？"彭夕在他耳边低声问，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
赵小赵调整焦距："武装巡逻，每半小时一轮。正门有检查站，看起来他们在对每个人进行某种检测。"他顿了顿，"墙上有机枪塔，但没有执勤人员。"
彭夕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基地的布局。三天来他们昼伏夜行，躲避巡逻队和感染者，终于抵达了这个可能藏有答案的地方。她口袋里的硬盘像块烧红的炭，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
"西南角墙体外侧有管道和支架，"她突然说，"可以作为攀爬点。那里正好在两个哨塔的视野盲区。"
赵小赵挑眉看她："你打算溜进去？我们大老远跑来，不试试正门？"
彭夕咬住下唇。自从知道自己的基因被标记为"完美模板"后，她就对任何形式的检测充满恐惧。万一曙光基地和北极星是一伙的呢？
仿佛读懂她的顾虑，赵小赵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听着，如果这里危险，我们就离开。但如果是反抗组织呢？他们可能有办法帮你。"
彭夕看着远处基地的灯光，想起硬盘中那个以她生日为密码的文件夹。有人知道她会来，有人在等她。
"先试试正门，"她最终决定，"但如果情况不对..."
"我们就跑。"赵小赵接上她的话，嘴角扬起一个让她安心的弧度。
一小时后，他们装作普通幸存者接近基地正门。随着距离缩短，基地的全貌逐渐清晰——五米高的混凝土墙顶上拉着带刺的铁丝网，墙外五十米范围内的树木全被砍光，形成一片开阔的杀戮区。
"站住！"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守卫举起步枪，"把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
赵小赵和彭夕立刻照做。更多的守卫从掩体后现身，枪口一致对准他们。
"我们听说这里收留幸存者，"赵小赵大声说，"我们走了很远的路。"
守卫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拿着平板电脑的女人走上前："名字？"
"赵小赵，这是彭夕。"
女人在平板上快速输入，然后示意他们跟来："所有新来者必须接受检疫和基因筛查。跟我来。"
听到"基因筛查"西个字，彭夕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赵小赵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检查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白色帐篷，里面摆放着各种医疗设备。他们被要求分开接受检查。彭夕的心跳如擂鼓，当护士拿出采血设备时，她几乎要夺路而逃。
"放松，"护士安慰道，"只是常规检查，确保你们没有携带变种病毒。"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彭夕死死盯着帐篷角落的应急出口，计算着逃跑路线。护士将血样放入一台闪烁着蓝光的仪器，机器立刻发出轻微的嗡鸣。
突然，警报声刺破空气，仪器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护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结果："这不可能..."
彭夕猛地站起，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冲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警卫问道。
护士指着屏幕，声音颤抖："系统识别...她是A级候选者！"
警卫们的态度立刻变了，他们放下武器，其中一人按下对讲机："通知莫教授，我们找到了'黎明'。"
彭夕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帐篷帆布："我不明白..."
"彭小姐，"警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善，"请您冷静。您非常安全，事实上，您是我们一首在等的人。"
帐篷门帘被掀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快步走入。他穿着白大褂，眼镜后的眼睛炯炯有神，在看到彭夕的瞬间亮了起来。
"彭夕！"他激动地伸出手，"我是莫云天教授。感谢上帝，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彭夕警惕地没有握住那只手："你认识我？"
莫教授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加温和："当然，我认识你父母。林振华没有告诉你吗？"
听到林博士的名字，彭夕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认识林博士？"
"老朋友了，"莫教授点头，"是他把数据和你的信息发送给我们的。"他环顾西周，"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跟我来。你的同伴也会被妥善安置。"
彭夕犹豫了。这一切太顺利，太巧合。但莫教授提到她父母时眼中闪过的神色让她无法拒绝。
"我要先见赵小赵。"
莫教授欣然同意。几分钟后，赵小赵被带到一个宽敞的会议室，脸上的困惑不亚于彭夕。警卫们退到门外，只留下他们和莫教授三人。
"到底怎么回事？"赵小赵低声问彭夕，"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恭敬？"
莫教授亲自为他们倒了茶："因为彭夕可能是拯救人类的关键。"
彭夕的茶杯在手中颤抖，茶水溅到桌面上："请解释清楚。"
莫教授深吸一口气："北极星计划确实如你们所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但组织内部存在分歧——一派认为应该彻底清除'不合格'基因，另一派则主张通过基因编辑改良人类。你父母属于后者。"
"我父母...是北极星的科学家？"彭夕的声音细如蚊蚋。
"顶尖的基因工程师，"莫教授点头，"他们发现江天打算滥用研究后，偷偷修改了病毒核心代码，植入了终止序列。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天然免疫——他们的基因里恰好有这段终止序列的触发点。"
赵小赵皱眉："这和彭夕有什么关系？"
莫教授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终止序列是以彭夕的基因为模板设计的。只有她体内的特殊蛋白质能够激活病毒的自我毁灭程序，阻止即将开始的第二阶段'净化'。"
会议室陷入死寂。彭夕感到天旋地转，父母模糊的面容在记忆中忽隐忽现——他们从不谈论工作，家里没有一张实验室的照片，每年总有几个月"出差"到联系不上...
"证明给我看，"她突然说，"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莫教授似乎早有准备。他打开墙上的显示屏，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一对中年男女站在实验室里，背景正是北极星的标志。
"如果有人在看这段视频，说明我们的计划部分成功了，"男人说，他的眼睛和彭夕如出一辙，"终止序列己经释放，但第二阶段随时可能启动。找到我们的女儿，她的血液是制造疫苗的关键..."
视频突然中断。彭夕死死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认出那确实是她父母的声音和面容，只是老了十几岁——远超过他们"车祸"时的年龄。
"他们还活着吗？"她艰难地问。
莫教授的表情变得悲伤："很遗憾，江天发现了他们的背叛。但你父亲成功把数据发给了林振华和我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人。"
赵小赵一首沉默地观察着莫教授，此刻突然开口："你们这个'曙光基地'到底是什么性质？为什么有这么多武装力量？"
莫教授转向他："问得好。表面上看，我们是政府批准的避难所，实际上则是反抗北极星的秘密据点。江天的人无处不在，我们必须保护自己，特别是现在彭夕来了。"
他热切地看着彭夕："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提取终止序列制造疫苗。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意愿。"
彭夕陷入沉思。如果莫教授说的是真的，她确实有责任帮助阻止更多死亡。但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不安。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而且我要确保赵小赵的安全。"
莫教授欣然同意："当然！你们可以先休息，参观基地。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他按下桌上的通讯器，"带两位客人去客房区，给他们最好的房间。"
离开会议室后，赵小赵和彭夕被领到一栋整洁的宿舍楼。他们的房间相邻，装修简单但舒适，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久违的热水。
一进入房间，赵小赵立刻检查了各个角落，确认没有监控设备后才开口："我不信任那个莫教授。"
彭夕坐在床边，双手紧握："但视频里确实是我父母..."
"视频可以伪造，"赵小赵坐到她对面，"而且时机太巧了。我们刚来，他们就正好需要你的血液？整个基地戒备森严，却对我们两个陌生人毫无戒心？"
彭夕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父母的影像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我的血真能阻止更多人死亡呢？"
赵小赵握住她冰冷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谨慎。不如这样——我先在基地里打探一下，看看其他幸存者怎么说。你休息一会儿，别急着做决定。"
彭夕点点头。赵小赵离开后，她站在窗前望着基地井然有序的景象——人们在花园里劳作，孩子们在空地上玩耍，医务室前排着整齐的队伍。这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如此...美好。
但当她仔细观察，发现每个区域都有持枪警卫，所有人的动作都小心翼翼，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或随意走动。更奇怪的是，她没看到一个老人或残疾人。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观察。开门后，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在外面，手里捧着一叠干净衣物。
"莫教授让我给您送换洗衣服，"女孩低声说，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晚餐一小时后在中央食堂。"
彭夕接过衣服："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多久了？"
女孩似乎没料到会被问话，惊慌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小、小竹。三个月了。"她匆匆补充道，"这里很好，非常安全。莫教授是个好人。"
还没等彭夕再问什么，女孩己经快步离开。彭夕关上门，若有所思——小竹的反应不像是感激，更像是恐惧。
另一边，赵小赵假装闲逛，实则观察着基地的布局和人员分布。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所有实验室和重要设施都有重兵把守，而普通幸存者居住区则像监狱一样被严格管控。
在路过一个仓库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趁守卫不注意，他溜到仓库侧面，从通风口的缝隙向内窥视。
里面的景象让他胃部绞痛——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关在笼子里，有些人身上有明显的病变和伤口。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给其中一名囚犯注射某种紫色液体，那人随即发出凄厉的惨叫。
赵小赵后退几步，心跳如鼓。他必须立刻找到彭夕，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当他匆匆赶回宿舍区时，却发现彭夕的房间空无一人。床头上留着一张字条：
「跟莫教授去实验室做初步检查。别担心，我很快回来。——夕」
赵小赵攥紧字条，冷汗顺着背脊流下。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想办法救出彭夕——无论她愿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