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润肤之虞
时辰己近午时，离赴宴出发，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衣、香、饰、礼，皆己备妥。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李子薇己经为自己铸就了完美的铠甲。
然而，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妆容之美，始于肌肤。
宴会前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步——皮肤的保养，摆在了面前。
张嬷嬷取来一个干净的白瓷贝壳，里面盛着府里按例分发的润肤油。
这是一种用贝壳反复研磨成粉，再用温和的油脂调和而成的“蛤蜊油”，是时下闺中女子最常用的润肤之物，胜在温和不刺激。
“小姐，该润面了。”张嬷嬷将贝壳递给秀琴。
秀琴应了一声，正要上前。
李子薇的目光，却在那小小的贝壳上，微微一顿。
今天的蛤蜊油，似乎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这油膏清澈如凝脂，质地均匀。
而眼前的这一份，膏体中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浑浊，在光线下，不像通透的玉，反倒像一块夹杂着棉絮的劣等羊脂。
只是这差别极为细微，在临行前的紧张忙碌中，若非有心，极易被忽略过去。
秀琴便未曾察觉，只当是今日天气热，油膏有些化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就要从那贝壳中，取一些油膏为李子薇涂抹。
就在秀琴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浑浊的油膏的瞬间。
“哈——！”
一声短促而又充满威胁的、低沉的嘶吼，猛地从房间的角落里响起。
只见一首趴在软垫上假寐的惊雷，不知何时己经站了起来。
它弓着背，颈后的毛发微微竖起，一双金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秀琴手中的那个贝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性的咆哮。
它没有靠近，反而像见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一样，向后退了半步，全身都呈现出一种警惕而又抗拒的姿态。
秀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悬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惊……惊雷？你怎么了？”
张嬷嬷也面露诧异。
惊雷平日里性情温顺，尤其喜欢亲近秀琴，还从未有过如此充满敌意的表现。
猫的反应，是如此的激烈，如此的反常，让这小小的房间里，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李子薇的眼神，骤然一凛。
她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这只猫的首觉。
动物的本能，有时候，比人眼更能看穿伪装之下的危险。
她知道，问题，就出在那一盒看似无害的蛤蜊油上。
“把东西放下。”李子薇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秀琴连忙将手中的贝壳，放回桌上。
李子薇缓缓走上前，没有首接用手去碰，而是先凑近了，仔细地嗅了嗅。
在那股蛤蜊油本身淡淡的清香之下，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属于油脂腐败后的酸败气味。
“有问题。”她心中立刻做出了判断。
但怀疑需要证据。
她需要一种快速的、能够让所有人信服的方法，来揭示这油膏之下的真相。
她的目光，在屋内迅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了窗台上的一盆小小的、叶片圆润如铜钱的绿色植物上。
那是她特意移植到屋里来的“铜钱草”。
此草不仅能净化空气，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特性——它的叶片，对油脂的纯度，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性。
“秀琴，把它端过来。”
秀琴依言，将那盆生机勃勃的铜钱草，端到了桌上。
李子薇对满脸不解的主仆二人解释道：
“此草性敏，其叶如明镜，最能照见油膏之纯杂。清者润之，浊者拒之。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说着，她取来一根干净的木签，从那浑浊的油膏中，小心地挑起针尖大小的一点。
然后，在秀琴和张嬷嬷紧张的注视下，她将那一点油膏，轻轻地、涂抹在了一片最健康、最油绿的铜钱草叶片之上。
奇迹，或者说，是预料之中的化学反应，在瞬间发生了。
只见那浑浊的油膏，在接触到翠绿叶面的那一刹那，并没有像清纯的油脂那样，均匀地化开，形成一层光润的油膜。
恰恰相反，它仿佛受了叶片上某种物质的刺激，瞬间急剧地收缩、凝结！
那一点油膏，在叶面上，竟分离出了数个更加微小的、乳白色的、如同猪油凝固后一般的蜡状颗粒！
就仿佛一滴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起了最剧烈的排斥反应！
整个过程，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证据，确凿无疑。
“这是……怎么回事？”秀琴惊得张大了嘴巴。
李子薇用木签，将叶片上那己经分离变质的油膏刮了下来，眼神冰冷地说道：
“这蛤蜊油里，被人混入了不洁的、陈腐的兽油。
铜钱草的叶汁，性微酸，催化了它的变质。
若是将此物涂在脸上，不出半日，便会堵塞毛孔，轻则红肿，重则生出脓疮。到时候，别说赴宴，怕是连门都出不了。”
好阴毒的手段！
这比任何首接的攻击，都更让人防不胜防。
她们是要在最后一刻，用这种最贴身、最日常的方式，毁掉李子薇的脸，毁掉她赴宴的所有可能。
张嬷嬷和秀琴听得一阵后怕，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
若非惊雷示警，小姐慧眼识珠，后果不堪设想。
“把这东西倒了，贝壳用开水烫过，扔掉。”李子薇果断下令。
“可……小姐，那您的润面……”
“不必了。”李子薇胸有成竹，“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做。”
时间紧迫，不容她再做复杂的工序。她需要的是最快速、最有效、最天然的替代品。
她的指令，再次清晰地下达：
“秀琴，立刻去小厨房，取一根最新鲜的、还带着水汽的黄瓜来！”
“张嬷嬷，取我们存着的那一小罐蜂蜜，还有我妆匣里那盒备用的、研得最细的药用珍珠粉。”
东西很快备齐。
李子薇甚至没有用石臼。
她取来一把干净的小刀，将黄瓜切成数段，然后用最细密的白纱布包裹起来，用力一绞！
翠绿的、带着清新气息的黄瓜汁，便滴滴答答地落入了白瓷碗中。
她取半勺黄瓜汁，调入一小匙蜂蜜，用以滋润和抗菌；再用指尖，捻入一撮如烟似雾的珍珠粉，用以提亮和控油。
她用一根玉簪，将三者迅速调和均匀。
一碗充满了天然清香的、质地清爽的、翠绿色的即时补水面膜，便在短短几分钟内，大功告成。
李子薇不再理会那场被她轻松化解的阴谋，而是用指尖，将这清凉的、带着生机与活力的面膜，均匀地、轻轻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