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六分,阮绵绵的睫毛第三次扫过枕头。
她猛地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白玥那句“周年礼物”像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个女人的香水味甚至现在还残留在门厅,混合着封砚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凭什么我要失眠……”她咬牙切齿地拉开房门,决定去厨房搜刮冰淇淋泄愤。
走廊尽头,书房的门缝下却漏出一线微光。
绵绵屏住呼吸贴上门板,里面传来极轻的视频播放声——
“反方三辩阮绵绵,您方‘经济全球化利大于弊’的论点,是否忽略了文化吞噬的风险?”
这是她大三时参加亚太辩论赛的声音!
她一把推开门:“你监视我还看上瘾了?!”
书房里,封砚的电脑屏幕定格在她穿着藏青色辩论制服、马尾高扬的瞬间。视频左上角标注着日期:2019.03.21。
绵绵突然僵住。
——这个日期,比他们在纽约暴雨夜的初遇,整整早了三个月。
封砚迅速合上笔记本,但绵绵己经瞥见浏览器开着的另一个页面——《澳洲美利奴羊毛饲养指南:幼年期护理要点》。
“变态!”她抓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偷看我黑历史还骂我是羊?!”
镇纸擦过封砚的额角,在墙上撞出闷响。他没躲,只是用指腹抹了下渗血的伤口,突然笑了:“2019年3月21日,新加坡国立大学礼堂。”
绵绵愣住。
“你作为替补队员临时上场,用哈萨克斯坦的棉花产业案例驳倒对方。”封砚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入场券,“第七排左起第三个座位,我的视角。”
那张券上还沾着干涸的可乐渍——当年她辩论到激动处打翻饮料,台下确实有位观众遭了殃。
“所以……你那时候就盯上我了?”她声音发颤。
封砚没有回答,只是点开电脑隐藏文件夹。数百个视频按年份排列,从她大一的新生演讲到上周首播事故的录屏,每个文件名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时间戳。
最上方有个加密子文件夹,命名为【羊毛饲养日志】。
“商业联姻需要背景调查。”他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财报,“只不过,我的调查期比契约早了五年。”
绵绵的指尖陷进掌心。她突然想起青花瓷瓶底的照片、铜铃上的刻字、甚至他记得她五岁时往茶里加辣椒酱的细节——
“纽约那晚……”她呼吸急促,“你救我根本不是偶然对不对?”
封砚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书房落地窗映出两人僵持的身影,像隔着时光长河的对峙。绵绵突然冲向电脑,却被封砚扣住手腕。
“契约第七条。”他声音低沉,“不得窥探对方隐私。”
“那这条呢?”她甩开他的手,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淡疤,“大三寒假我在阿拉斯加滑雪遇险,救援队来得莫名其妙——也是你安排的?”
封砚的目光落在她疤痕上,喉结动了动:“那晚暴风雪,首升机进不了山。”
“所以?”
“所以我贿赂了当地向导,用十倍价格买下他的雪地摩托。”他忽然拿起书桌上的钛钢钢笔,旋开笔帽露出磨损严重的笔尖,“这是那辆摩托的零件改的。”
绵绵倒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展示柜。玻璃碎裂声中,几十个魔方哗啦啦滚落——每个都拼出相同的图案:她辩论赛获奖时的新闻截图。
“你疯了……”她声音发飘,“我们根本不认识的时候,你就——”
“现在认识了。”封砚弯腰捡起一个魔方,三两下打乱又复原,“顺便,你上周故意调包我咖啡的监控,需要回放吗?”
绵绵抄起咖啡杯泼过去,深褐液体在他白衬衫上洇开一片。他却只是慢条斯理地解开纽扣:“第三次了。”
“什么?”
“你弄脏我衣服的次数。”他从碎玻璃中捡起一条领带,“第一次是相亲宴的红酒,第二次是首播时的颜料,这次是咖啡。”
领带内衬绣着极小的字:【2019.03.21 反方三辩最佳辩手】
绵绵夺门而逃,却在走廊撞见端着茶盘的白玥。
“哎呀,吵架了?”女人轻笑,指尖抚过茶盘边缘的铜铃,“砚哥哥还是老样子,收集癖吓到你了?”
铜铃发出清脆声响,绵绵突然认出——这和封宅紫藤架下挂的那只,是一对。
白玥凑近她耳边:“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你‘小羊毛’吗?因为他母亲——”
“白玥。”封砚的声音从背后切来,比北极冰层还冷,“你父亲的制药厂股权,不想要了?”
女人脸色骤变,匆匆放下茶盘离去。绵绵低头看去,茶碟下压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封夫人站在阮家花园里,怀里抱着穿羊毛衫的婴儿。
照片背面写着:【致小羊毛:契约可以伪造,初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