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陆照野赶紧蹲下扶起陆川，又抚胸口又掐人中。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川才悠悠转醒。
他迷蒙地看看陆照野，又转头愣愣地看着那颗人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得出声音，两眼翻白又要歇菜。
陆照野一看猛地将他晃了两晃，急声道，“爹莫怕，此人为刀疤冯。”
“他、他武功高强，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陆川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哼，此人外强中干，不堪重用，致使儿臣麾下都司率兵不敌，尽皆死伤，所派弓箭手无人生还……”
陆照野忿然道，“如果不是他瞎指挥，儿臣的人半路拦截，怎会失手？”
“唉……死的既是刀疤冯，你吆喝闹鬼做甚？”
陆川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要爬起来。
“真闹鬼啊！”
陆照野一句话把他爹打回了瘫痪状态。
陆川自从被“虞双儿”扑咬之后，心理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对“鬼”这个字无比忌惮，当即捂着脖子转头西顾，“哪有鬼？什么鬼？”
陆照野刚欲说话，看他爹还躺在地上倚在他怀里，姿势怪别扭，便用力将他搀扶起来，扶到八仙桌旁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爹，你缓缓，听我慢慢跟你说。”
有鬼不要紧，还要慢慢跟他说。
陆川喝着水都觉得塞牙。
“爹，我那些手下回来说，他们在青岩龙窑的遭遇甚是古怪。他们听从刀疤冯的指挥，埋伏在窑口外的柴垛后面，等着裴赫一行自里面出来一举歼杀，没想到……”
陆照野说到这里也觉得口干舌燥，吞了口唾沫接着道，“没想到诡异的事发生了，数道月光倾泻而下，化为刀光剑影，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没看到一个人，却眼瞅着刀疤冯的脖子被看不见的利刃割断了，头颅滚落在地。紧接着，他们也遭到袭击……”
“你什么意思？咱们派去的人连裴赫的面都没见着，就死的死，伤的伤？”
陆川坐不住了。
“确是如此。他们说，待裴赫率人从窑口出来时，他们己死伤过半，不敢恋战，为防泄露身份，他们只能负伤撤离，带回刀疤冯的头颅复命。”
陆照野语气沉重，满脸疑惑，“爹，儿臣随祖父久戍边关，不知龙岩官窑内情，难道此处真有龙气护佑，不可亵渎？如若不然，怎会有如此奇诡之事？”
“你问我，我问谁？会不会是你那个都司不中用，打不过裴赫他们回来信口雌黄？”
陆川胆战心惊看向刀疤冯的头颅，但见断颈之处刀口异常整齐，顿时后颈发凉。
“不会，此人对儿臣忠心不二，且不只他一人如此描述，其他人也是异口同声。”陆照野叹气摇头，“幸好他们及时撤离，否则裴赫识破他们的身份，我等父子必受牵连。”
“这个该死的裴赫，怎配龙气护佑？此事定有蹊跷……”
陆川心烦意乱，叉着腰来回走了两圈，“这可怎么办？你姑母杀了刘公公，你与林海亭深夜挖尸找回凤玺，却被金吾卫撞见，将林海亭那个短命鬼的尸首送去了大理寺，裴赫顺藤摸瓜找去龙岩官窑，万一真让他找到候鑫，抓住咱们倒卖贡品的罪证如何是好？”
“必须杀了裴赫以绝后患！哼，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陆照野眸光凶狠，见陆川愁眉不展，又缓声安慰道，“爹，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反正死无对证，林海亭和刘公公都不能开口说话，裴赫断然想不到他们二人为何丧命。
再说咱们陆家乃皇亲国戚，就算裴赫查到些什么，也需三司会审。刑部尚书顾鹤眠与都察院左都御史张砚清不都是咱们的人，裴赫还能翻了天不成？
到时咱们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全是刘公公与林海亭二人串通候鑫所为，陛下断不敢为难，裴赫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
陆川停下脚，沉着脸想了想，“也是，裴赫一时半晌奈何不了咱们……但此人终是我等心头大患，如今又兼任户部尚书，在朝中多有威望，实为棘手。”
“哼，胆敢与我陆家为敌，自不量力！爹，索性让国师阖炎在炼制的丹药里动些手脚，早日送那个狗皇帝归西，再杀了狗太子，儿臣登基后必为父皇你出了这口恶气，将裴赫凌迟处死，而后五马分尸！”
陆照野狠声道。
陆川目光异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无语。
“爹为何这般看我？”
陆照野疑惑。
“为何是你登基，不是为父登基传位于你？”
陆川幽幽地问。
陆照野愕然，“这……一蹴而就不好吗？”
陆川十分不满，“哪有你想得那般简单？为父在朝中经营多年，登基乃众望所归，你又如何服众？”
陆照野也不高兴，“你若扶持我，谁敢造次，杀了便是！”
陆川气得两眼发黑，这个不孝的逆子，竟然藏了这样的心思。
再一想，大敌当前，福祸难料，他们父子深更半夜在这里争皇位实在没必要，便息事宁人道：“也是，此事稍后再议。眼下还需尽早催办议和事宜，裴赫兼职户部尚书，到时筹不到军饷物资，为父参他个赎职之罪，让他自身难保，看他还敢不敢与我为敌。”
陆照野默不作声，心生异想。
“照野，你先回去，好生犒赏范冲等人，务必让他们守口如瓶，切莫节外生枝。”
陆川叮嘱完，指了指地上的人头，“赶紧把这个拿走，碍眼烦心。”
陆照野应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揪着刀疤冯的头发提起头颅，恭敬道：“儿臣先行告退，父皇早些安歇。”
陆川顿时舒服了许多，满脸慈爱，“去吧，为父有的，早晚都是你的。”
陆照野转身推门走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冷。
卖命的事都是他干，好事都是这老小子的，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当皇帝，岂有此理！
而陆川看着陆照野挺拔的背影却多有欣慰。
还好，他还有个知过能改、有勇有谋、定成大器的长子，将来传位于他，他们父慈子孝，他也能老有所依……
这么想着，陆川回到寝室，虽然仍是辗转难眠，但想着陆照野，似乎没那么焦灼不安了。
他不知道的是，陆照野此时气鼓鼓的，大步流星穿过长廊来到庭院里，随手把刀疤冯的头颅丢给了护院的獒犬们。
两条獒犬听到动静，闻到血腥味儿，立刻野性大发，扑上来嗅探、撕扯，发出低沉而亢奋的咆哮声。
陆照野冷眼旁观，浑身戾气，心中充满杀戮与报复的。
“哼，无论是谁，挡我者，死！”
陆照野咬牙切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