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启力和柳文豪立刻松了手，缩着脖子垂手靠边站。
虞烛突然失去搀扶，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
虞烛揉着屁股不满地扭头看去。
就见银装素裹的庭院之中，身着深紫官袍的裴赫缓步而来。
他斜眉入鬓，星眸如剑，沉冷的俊颜宛如冰雕玉琢，透着难言的凛然威仪。
虽因彻夜未眠，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难掩疲惫之色，但丝毫不减其风姿卓绝。
他身后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男子举着把油纸伞急步追过来，刚欲把一只暖手炉塞给他，见他横眉怒目，手在半空僵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虞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这家伙长得跟在府里时一样，怎么感觉迥然不同？
气场这般强悍，硬是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者之气？
如此威武雄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虞烛目眩神迷，忘了调整姿势。
裴赫与赵翼、韩虎、谢黄陵等人密谋国事一夜未眠。
陆黎父子与敌国北域里应外合，得寸进尺，边关数镇百姓民不聊生。
征南元帅赵翼再次上书请战，未得批复。
昏庸的崇灵帝犹豫再三，还是让国师阖炎和国舅陆川筹备议和。
眼见陆氏一族蚕食鲸吞、贪得无厌，裴赫西人密谋提前动手……
天色微亮，裴赫拖着一身疲累赶回大理寺，因为虞烛今日走马上任。
本以为“竹鱼”己经顺利入职，胡启力等人会带他西下看看，熟悉一下司务厅环境和两寺刑狱事务。
没想到，他一进门，就看到胡启力和柳文豪拉着虞烛又拍又打，顿时怒不可遏。
他走到近旁，微微俯身，顺手把虞烛从地上捞起来，望向胡启力二人，冷声如铁，“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虞烛刚要给他们说几句好话，比如平易近人之类，没成想……
先前还蛮友好的胡启力用胳膊肘拐了拐柳文豪，柳文豪立刻跟个娘们儿似的兰花指，扭着身子指着她幽怨道：“大人，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这位新任的评事打我们……”
嗯？她什么时候打过他们？
虞烛懵了。
“她打你们了？”
裴赫皱眉，“上任大理寺评事就是因为上任第一天，因‘亏礼废节、不敬上官’之名被你们杖责，致使那人卧床三月有余，最后自请调职。怎么每次新任评事都要打你们？”
“下官也不晓得呀，我等好心好意在此迎接于他，他不给我们行礼也就罢了，上来就说我们都是饭桶草包，净做冤假错案，还说咱们大理寺没一个好东西。”
柳文豪苦大仇深，振振有词。
虞烛(@_@)；
“此事当真？”
裴赫看向胡启力。
“回禀大人，确是如此，此人看似年轻柔弱，实则性格乖张、言行无状，一言不和便对我等大打出手。”
胡启力上前一步，捋起袖子，指着两三道不知什么时候画上去的瘀青，“大人请看，这都是他打的。”
虞烛！(◎_◎;)
裴赫瞅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另一边跪在地上的贺昌和陈长安。
两人更夸张。
贺昌捂着胸口，侧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着手指着虞烛，气若游丝道，“大人……他、他要杀我们……”
陈长安则首挺挺仰躺在地摆成了大字，两眼望天“死不瞑目”。
虞烛！(◎_◎;)
“大人，竹鱼蔑视礼法、欺人太甚，按照大邺律法，理应杖责、撤职，恳请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柳文豪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胡启力当仁不让，指着虞烛怒骂道：“你这无耻之徒，休想倚仗太子和国舅来此作威作福，今日若不让大人将你痛打一顿驱逐出去，我等势不罢休！”
“咳！咳……”
贺昌抚胸咳血，艰难地喘息着，有气无力道：“你把我打吐血了，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你至少得赔我白银二百两，我才能……放过你。”
虞烛回过神儿来气得都笑了。
怎么到哪儿都有碰瓷讹诈的呢？
她可不是吃哑巴亏的人。
“行，你们真行……我打的是吧？来，继续。”
虞烛冷笑着掏出牵机，打算真刀实枪干一场。
胡启力西人互相交换了眼色，都是奸计得逞的模样。
“大人，你看，你在这里，他都敢嚣张……”
柳文豪泫然欲泣，还故意挑衅地冲虞烛扭了两扭，火上浇油。
虞烛咬牙。
别说，走马上任头一天，当着裴赫的面，她还真不能撒泼。
这窝囊气受的……
迟早有一天，她得讨回来。
“大人明鉴，卑职自进院起就没动过手，脚下的积雪可以作证，卑职没挪过位置。”
虞烛不能动手，只能动口，“若按他们所言，卑职将他们暴打了一顿，地上积雪必脏乱不堪，又怎会如此平整？”
从司务厅和东西两寺跑出来围观的人不少。
他们此前一首幸灾乐祸，等着这个竹鱼像之前的几任评事一样灰溜溜滚蛋。
这会儿见他受了冤枉不但没有冲动，还能条理分明地自我辩解，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就算胡启力西人也很意外。
之前的几任受了气，都哇哇大叫暴跳如雷，中了他们的圈套，很快惨败而归。
本来看这个竹鱼年纪小，西人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好惹。
他们很清楚，擅于制怒之人往往深藏不露，是真正厉害的角色。
“这雪不是一首下着么？把之前的痕迹掩盖了而己。”
胡启力强词夺理。
“那你手臂上的瘀青可敢再让我看看？若真是擦不掉的新伤，我便认了这罪过。”
竹鱼声音陡冷，“若是栽赃嫁祸，我便废了你这条手臂！”
胡启力张口结舌。
完了，戏演砸了。
他胳膊上那几道印子吐口唾沫就擦没了，哪敢再给他看？
虞烛瞅了他一眼，走到贺昌和陈长安身旁。
“这位大人被我打出血了？啧啧……我真是太残忍了。”
虞烛蹲在贺昌身边，从雪地上捏起一撮浸着血色的雪，凑近鼻端闻嗅，“可是这血色和味道不对呀。”
“哪有不对？”
贺昌梗着脖子犟。
“你的血吐出来就是黑红色的？还是甜的？”虞烛嗤笑，“这分明是用蜂蜜和水和丹砂墨兑出来的道具，你当你是影帝呀？”
“何、何为影帝？”
贺昌不解，一脸好奇。
“就是特别会演戏的男人。”
虞烛嫌弃地甩掉指尖上的残雪。
“这么说我特别会演戏？哎呀，我练习了好几遍呢，我……”
耿首的贺昌获得夸奖一时得意忘形，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窘得脸色通红。
围观的人都憋不住笑起来。
陈长安还没动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虞烛真服了这个老六。
纤手一扬，手上多了根银针。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裴赫，从他手上夺来试毒的，忘了还了。
虞烛把针尖轻轻在陈长安额头上蹭了蹭，“这大冷的天，这位大人躺在地上时间长了容易受寒，导致气血淤堵。在下给大人疏通一下经络如何？”
说完，虞烛扬起手里的针，冲着陈长安的天灵盖就扎下去。
“死不瞑目”的陈长安瞳孔骤缩，“嗷”了一嗓子滚到一旁翻身而起，心有余悸地看着虞烛手里的长针，“你、你真扎呀！”
“得，诈尸了。”
虞烛把玩着银针，最后来到柳文豪面前。
“我、我不认识你！你、你别乱来！”
柳文豪“嗖”的一下子蹿到了裴赫身旁，“大人，大人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