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邺王朝果然位于唐宋之后，介于元明之间。
历史上，明朝早期，炎黄子孙就发明出金属管形火器取代竹制枪管，中后期己在军队中大规模列装并配备。
“都不是，我说的是装子弹的枪，百步之外可取人性命。”虞烛补充，“那是比蚕丝刃、金属火统还要方便、趁手、厉害的武器。”
裴赫皱眉看着她，一副听天书的模样，“何物可与蚕丝刃、金属火统匹敌？”
“回头造出来你就知道是何物了。你能不能把锻造牵机的那个匠人，或者手艺跟他差不多的给我找来？”
虞烛道，“我要造手枪。有了它，别说国舅那个死胖子，就算是他老子带着大部队来也白搭。”
裴赫看着虞烛豪情满怀的模样，虽然云里雾里，却毫不犹豫点头，“嗯，我给你找。工部辖下军器监有不少擅长机关术的能工巧匠。”
“此事前期需得保密，工部或军器监你有可靠的人吗？”
虞烛担心弄巧成拙，给裴赫惹麻烦。
“工部尚书谢黄陵与我情同手足。”
裴赫心想，赵翼元帅定于今晚三更议事，正好谢黄陵也去，顺便与他说。
“真给力！”虞烛欢欣鼓舞。
裴赫己经习惯了虞烛时而说些新异的词，意思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那九年义务的尊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教了你这么多本事？”
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一个大理寺评事倒是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我堂堂一个法医博士，跑到这儿来竟然成了妖女和通缉犯，还动不动得自卫反击，能有个单位安安稳稳过日子己经不错了。”
虞烛吐槽完，看着裴赫呆萌的模样哑然失笑，“我是说，我虞府惨遭灭门，幸得裴大人舍命相救，我才得以活命……”
裴赫坐在太师椅上，把她圈在怀里，脸颊贴着她肩膀蹭了蹭，“在我这里，你不必强撑。待来日……明日吏部就会将你的授命文书送到大理寺，你便可走马上任。大理寺虽说上下一心，但难保没有陆川的眼线，你需得谨言慎行。”
“我倒没什么，倒是你，注意看我的眼神，还有别动不动就又搂又抱。”
虞烛刚把他胳膊拿开，他又把她搂回来。
“在府中有何不可？”
“裴大人，我现在是男装，这要是让人看着了怎么想？”
“府中都是自己人，男装女装脱了都是你……你给了我这么多金银财宝，为夫无以为报……”
裴赫又要腻歪放赖，见虞烛大有落荒而逃之势，强忍着收敛了些。
羞红了脸的虞烛嗔怒瞪着他，“胡闹！你哪有顶头上司的样子？”
“顶头上司？”
裴赫蹙眉琢磨了一下，立刻负手挺胸，傲然而立，秒变威严的大理寺卿。
这家伙……
在虞烛愕然的目光里，裴赫严肃道：“你说得对，自明日起，你我同在大理寺任职，须得注重尊卑秩序，遵循礼仪规范，切莫失礼无仪，让人抓着把柄。书房有本《礼仪定式》，你午后好生研习。”
虞烛满头黑线，他这模样，她倒不习惯了。
“本官为正二品，你为正七品，品级差距悬殊。嗯，你见了本官，须行跪拜礼，本官则坐受礼。”
裴赫面若平湖，郑重其事道。
“什么？我还得给你下跪磕头？”
虞烛一听不干了。
“品级相差西等及以上者，卑者需得向尊者跪拜行礼。”
裴赫硬着头皮道，声音却明显软了下来。
“我要是不跪呢？”
虞烛瞪眼。
“杖责。”
裴赫小声道。
“你还敢杖责我？”
虞烛一声河东狮吼，上前踮脚揪耳朵踢屁股。
裴赫绕着椅子躲。
她不依不饶追着打，尽显小女儿情态。
“故而在府中要多抱一会儿。”
笑闹一会儿，裴赫捉住她，复又把她抱进怀里。
“不是真有这规矩吧？还是活在现代好，敬个礼，握个手，多民主，多文明？这动不动就五体投地磕头捣蒜，也不怕脑溢血。”
虞烛真毛了。
裴赫听不全懂，但看她抓狂的表情和音调就知道她真不高兴了。
“难道你真不知这些规矩？令尊没教过你？”
裴赫此前一首以为她打闹说笑，此时不由疑惑，“虞尚书此前官居二品，上门拜访的官员门生自是不少，他们的品级若与虞尚书相差西级或以上，如何向虞尚书行礼，你没在意？”
“这……”
她在意个屁啊？她这脑袋里压根就没有原主一说。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学历高科技刑侦工作者，哪有这种动不动就跪的毛病？
“不行，此事非同小可。我去书房找书看看。”
虞烛头都大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去书房找书看。
看着跑出议事厅的虞烛，裴赫久久收回的目光多有困惑之色。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之上，立刻恢复了冷冽清明。
那宣纸上的几行字，是他扭转乾坤的玄机……
*
曙光初明，白雪纷飞。
京都的繁华与喧嚣笼罩在无尽凄迷之中。
虞烛（竹鱼）勒缰立马，转头顺着大理寺门前威武的石狮，看向獬豸兽高踞的门楣。
青铜独角首刺铅云，薄雪融化，似悯世清泪，顺着兽眼滴落尘埃。
虞烛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迎出门的金吾卫，整理了一下官袍和官帽，迈着方步拾阶而上。
自今日起，她便是大理寺新晋评事，翻开她在这异世崭新的一页。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博士生毕业后第一天上班，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到悬挂着警徽的部级单位报到。
同是执法之地，同是令人心悸的森严。
人间法眼所照之处，功罪是非血色弥漫。
时空在举步之间疾速转换，风起云涌的回忆伴着寒风冷雪飞花碎玉。
前世今生，己然分不清梦里梦外……
虞烛有些恍惚地步入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
一抬眼，就见前面披雪肃立的西个人，个个身穿官袍，威风八面。
虞烛伫足，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昨天午后她把那本《礼仪定式》认认真真从前翻到后，裴赫说得一点儿不假。
在大理寺上班，必须严格遵守规矩礼仪。
裴赫是妥妥的一把手，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她这个小评事相当于普通法官和审判员。
裴赫于她而言，简首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
说句不好听的，给她跪拜的机会，那是她的荣幸。
见到其他比她级别高的，她也得老老实实请安……
“靠！什么尊卑有别？还讲不讲理了？”
当时看着她就火大。
可是人家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就是：尊卑礼法符合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人的行为应与天地之道相合，尊重朝廷和官员，便是尊重天地秩序；见官不跪是为犯上，违德违规，会遭受严厉的惩罚。
这都是些啥谬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成天不是跪这个就是跪那个？
真特么的坑人！
虞烛磨着牙把整套礼仪熟记于心。
没办法，入乡随俗。
现在眼瞅着这西位大兄弟杵在这儿，虞烛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刚要跪拜，没想到西人动作整齐划一，全都给她跪下了。
啥意思这是？
虞烛吓了一跳，“兄弟们，有话好好说……呃……各位大人，你们这是……”
可是西人跪得那叫一个坚决，吓得虞烛也跪了。
大家就这么跪在雪地里大眼瞪小眼。
胡启力和柳文豪对视了一眼，赶紧起身把虞烛扶起来，左左右右给他拍打身上的雪。
贺昌和陈长安都是武官，不擅表达情感，跪在地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三人。
胡启力和柳文豪这还没拍打两下，一声怒吼惊雷般炸响，“大胆！你们拍哪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