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昀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毒蛇咬住七寸的猎物。夏可可看着他青灰交错的脸色，前世毒酒灼烧咽喉的剧痛突然在记忆里翻涌，化作唇边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
她扬手甩出泛黄的诗稿残页，纸张如蝶群般扑簌簌落在裴昭昀绣着金线云纹的靴面上，"探花郎的文采，不过是偷来的残次品！"
宴会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诗稿落地的轻响惊醒了众人。周家老爷的太师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臃肿的身躯前倾，肥厚的手指几乎要戳破桌案："夏可可！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罪名？"夏可可突然转身，腕间未愈的伤口随着动作渗出鲜血，在血玉镯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抓起案上的青铜烛台，火苗在她眼底跳跃成复仇的火焰，"周大人记性不好，我帮您回忆——三年前五月初三，您与海盗在城西码头交易的密信，可还锁在书房第三格暗屉里？"
苏绾卿手中的鎏金酒盏应声而碎，酒水混着碎瓷在青砖上晕开，恰似前世夏可可咽下的那碗毒酒。她踉跄着扶住桌案，精心描绘的丹蔻在木头上抓出五道白痕："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夏可可逼近一步，裙摆扫过满地狼藉。谢玄烬突然跨前半步，粗布麻衣下的螭纹玉佩若隐若现，却被她抬手拦住。
她从袖中取出半卷烧焦的密信，残页上"周家商号"的朱印刺得众人睁不开眼，"这是昨日从你相好的外室枕下搜来的，需要我念出你们如何勾结倭寇，私贩军械吗？"
裴昭昀的折扇"啪"地合拢，金丝扇骨擦过掌心渗出鲜血。他强撑着冷笑道："就算诗是我抄的又如何？不过文人雅趣，陛下岂会为这点小事..."
"小事？"夏可可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前世看着父亲被剜心的绝望与今生重获新生的畅快。她扯开衣领，锁骨下方三道狰狞的爪痕触目惊心："这些伤痕，也是小事？我爹被铁链吊在刑架上三天三夜，最后活生生疼死，也是小事？"
满堂宾客如坠冰窖。周家老夫人颤抖着抓住佛珠，念咒的声音都变了调；几个与周家来往密切的官员悄悄往后缩，官服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唯有谢玄烬倚着廊柱，看似随意地把玩着马鞭，实则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在防备突发状况。
"来人！"周家老爷涨红着脸怒吼，"把这个疯女人给我..."
"周大人想让谁动手？"夏可可突然举起染血的玉镯碎片，在烛火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宴会厅的空气诡异地扭曲起来，三十六盏宫灯无风自动，火苗由红转青，"是你身后藏着血凰刺青的护院，还是苏姑娘袖中淬了鹤顶红的软剑？"
苏绾卿的脸色瞬间比墙上的白绢还苍白。她下意识摸向袖口，却发现藏剑的暗袋早己空空如也。
夏可可晃了晃手中寒光闪烁的短剑，剑柄上的血凰图腾与她腕间玉镯的纹路完美契合："多谢苏姑娘的'借剑'之恩，正好用来斩了你们这些恶鬼。"
裴昭昀突然暴起，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砸向夏可可面门。千钧一发之际，谢玄烬甩出的马鞭缠住酒樽，麻绳勒进掌心渗出鲜血。他反手一扯，裴昭昀踉跄着撞翻桌案，珍馐美馔洒了满身。
"裴大人这是要杀人灭口？"谢玄烬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马鞭上的油渍，粗布麻衣下隐约透出的贵气与仆役身份形成诡异反差，"在夏府行凶，当陛下的律法是摆设？"
夏可可踩着满地狼藉逼近裴昭昀，玉镯碎片抵在他喉间："你说，若是我现在划破你的喉咙，是你血先流尽，还是你的同党先冲进来救你？"她故意压低声音，只有裴昭昀能听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可不止走私账册——还有你给三皇子谋逆的密信。"
裴昭昀瞪大了眼睛，喉结在锋利的玉片下艰难滚动："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夏可可突然咬住他耳垂，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满意地看着裴昭昀惊恐的表情，轻声道，"因为这一世，你们的每一步棋，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血玉镯的灼痛不知何时己经平息，只留下淡淡的温热。夏可可望着裴昭昀惨白如纸的脸，终于读懂玉镯预警的真相。
她首起腰，目光扫过宴会厅里瑟瑟发抖的众人，声音清脆如出鞘的剑："今日只是开始。这一世，我要改写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更是要将整个王朝的黑暗，连同你们这些恶鬼，一并拖入深渊！"
谢玄烬在阴影中勾起唇角，马鞭有节奏地敲击着靴面。
他看着夏可可染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或许真能掀起一场让整个朝廷颤抖的风暴。
而他，很期待这场风暴来得更猛烈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