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喜字在夜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夏可可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颤动不止,映得她眼底的杀意碎成星芒。
指尖捏着袖中藏的,那粉末与前世苏绾卿灌她的毒酒色泽相同,此刻正顺着指缝簌簌落下,在月白色婚裙上烫出细微的洞。
"小姐,新郎官要来了!"喜婆的尖笑刺破门缝,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翅膀。夏可可迅速将撒进酒壶,琥珀色的液体泛起细微泡沫,与记忆中父亲咽气时吐出的血沫如出一辙。
她深吸一口气,在铜镜前绽开娇羞笑意——那弧度与前世及笄宴上的假笑分毫不差,却多了几分淬毒的凛冽。
裴昭昀的醉话混着酒气飘来:"夏可可...你以为嫁进周家就能翻身?"探花郎被宾客推搡着进门,玉带歪斜,发冠上的夜明珠摇摇欲坠。
夏可可迎上去时,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麝香——与苏绾卿每日熏的香炭一模一样。
"夫君可要喝了这合卺酒?"她递过酒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裴昭昀晃了晃酒杯,烛火在酒液中碎成金箔:"自然要喝..."话音未落,瞳孔突然扩散,酒杯"砰"地砸在青砖上,溅起的酒水在喜字上洇出深色泪痕。
探花郎踉跄着抓向她手腕,却被她一脚踹中膝盖,跪倒在喜帐前。
"装什么贞洁烈女!"裴昭昀醉眼蒙眬,嘴角挂着涎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谢七的勾当?那个马夫..."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夏可可己经扯下盖头,将绣着并蒂莲的红绸甩在他脸上。
"睁开狗眼看看!"她掀开喜帐,公猪的哼唧声混着宾客的惊呼炸开。
那畜生戴着金丝绣的新郎官帽,正用嘴拱着撒了红枣的婚床,尾巴扫落满地花生——本该是早生贵子的吉兆,此刻却像极了坟头撒的冥币。
"夏可可!"周明远的怒吼震得房梁落灰,这位两朝元老的胡须抖得像秋风中的枯草,"你竟敢用畜生羞辱我儿,我周家的脸面..."
"周家的脸面?"夏可可抓起喜秤挑开帷幔,秤杆上的"百年好合"被她捏得变了形,"当年我父亲被你们逼死时,周家的脸面又在哪里?"她转身望向人群,苏绾卿躲在周老夫人身后,指尖绞着帕子,翡翠镯子在腕间晃出慌张的光。
"诸位不是想看洞房?"夏可可踢了踢裴昭昀的肩膀,后者像滩烂泥般歪倒,露出后颈若隐若现的朱砂痣,"我家夫君不胜酒力,只好让这畜生代劳。"她的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最后落在廊下的谢玄烬身上——黑衣青年抱臂而立,七弦琴横在胸前,指尖正拨弄着一根断弦。
"简首岂有此理!"周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这是犯了七出之罪,我周家绝不能容你..."
"七出之罪?"夏可可突然笑出声,那笑声混着喜帐晃动的阴影,像极了前世索命的无常,"我倒要问问,裴昭昀婚前与苏绾卿私通,该当何罪?"她抬手甩出半幅罗帕,上面的胭脂唇印与苏绾卿的口红色号分毫不差。
苏绾卿的尖叫几乎刺破屋顶:"你血口喷人!"她踉跄着后退,却被自己的裙裾绊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肚兜——与三日前栽赃她的证物一模一样。宾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夏可可注意到谢玄烬的指尖划过琴弦,一道寒光闪过,苏绾卿的发簪应声而落,露出耳后未愈的齿痕。
"还有更精彩的。"夏可可踢开妆奁,几十封密信散落满地,"周明远勾结海盗,裴昭昀私藏禁书,苏绾卿暗杀嫡姐..."她每说一句,就踩碎一枚茶盏,"这些罪状,够你们周家满门抄斩了吧?"
周明远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抽出腰间玉带砸向她:"贱人!我杀了你!"夏可可侧身避开,玉带擦过她耳际,扫落鬓边的金步摇。谢玄烬的琴声突然激昂,一道琴音如利剑般削断玉带,玉扣崩飞的瞬间,露出周明远腰间的血凰刺青。
全场死寂。夏可可望着那狰狞的图腾,想起前世父亲临终前的血书:"血凰教...周..."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珠滴在喜服上,绽开一朵朵红梅。谢玄烬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侧,七弦琴上还缠着周明远的衣带,眼中闪过赞许。
"原来周大人是血凰教余孽。"他轻笑,指尖抚过琴弦,"十年前屠城的血案,想必大人还记得吧?"周明远的瞳孔骤缩,夏可可趁机甩出短刃,刀刃擦着他耳垂钉入立柱,刀柄上的狼头雕纹与谢玄烬腰间的令牌遥相呼应。
"今日就先留你一条狗命。"她俯身捡起裴昭昀的发冠,猛地扣在公猪头上,"但这桩婚事,我夏可可单方面休了。"说罢,她扯下凤冠掷在地上,珍珠滚落在裴昭昀身侧,像极了他昨夜求她时掉的眼泪。
谢玄烬的琴声突然转为悠扬,他抬手抛来一枚狼头令牌,在红烛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夏姑娘的手段,在下佩服。"夏可可接住令牌,触感与血玉镯一样温热,她抬头望进他眼底的暗潮,突然想起前世坠楼时,那个救她的黑衣男子眼中,也曾有过这样的光。
"彼此彼此。"她轻笑,将令牌塞进袖中,"不过谢公子最好祈祷,我们的合作不会有变数。"谢玄烬挑眉,月光穿过破碎的窗棂,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变数?"他转身走向黑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夏姑娘何时见过,猎人会让猎物逃脱?"
洞房外,暴雨倾盆而下,浇灭了廊下的红灯笼。夏可可望着谢玄烬消失的方向,腕间的血玉镯突然发烫,与袖中的令牌产生共鸣。她摸出藏在喜服里的匕首,刀刃映出自己泛红的眼角——那不是娇羞,而是即将噬血的兴奋。
"小姐,"小翠不知何时躲在门后,脸色惨白,"周府的护卫己经围上来了。"夏可可转身望向昏迷的裴昭昀,探花郎的脸上沾满酒水与灰尘,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她抓起桌上的合卺酒壶,将剩余的全部灌进他喉咙。
"让他们来。"她扯下婚服的外袍,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短刃在掌心转出冷光,"今夜过后,京城再也不会有裴探花郎,只有..."她顿了顿,望向窗外的雨幕,谢玄烬的琴声若有若无,"只有我夏可可,和她的复仇。"
喜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公猪的哼唧声逐渐消失在暴雨中。夏可可踩着满地狼藉走向门口,红烛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她知道,从今夜起,京城的暗流将更加汹涌,而她,终于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谢玄烬倚在远处的梧桐树上,望着夏可可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碎片,又想起她眼中的决然。"有趣。"他轻笑,指尖划过琴弦,奏出一曲《十面埋伏》,"双生血脉的游戏,终于开始了。"
暴雨冲刷着周府的匾额,"百年好合"的金漆被雨水冲淡,露出底下斑驳的血痕。这场看似喜庆的婚礼,终将成为京城史册上最荒诞的一页,而夏可可与谢玄烬,正站在风暴的中心,等待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