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秦府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青砖地映成一片温暖的红。苏晚坐在镜前卸去凤冠,赤金点翠步摇在妆台上泛着幽光,镜中的倒影却忽然凝住——窗外那株老槐树的阴影里,似乎有衣角闪过。
"小翠,"她按住丫鬟递来的卸妆棉,指尖指向窗棂,"去看看,是不是猫跑过?"
小翠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刚掀起窗纱一角,猛地捂住嘴回头,眼中满是惊恐:"小姐...是任瑶华!"
月光透过窗纸,将那个熟悉的身影勾勒出来。任瑶华穿着一身夜行衣,墨发用黑布束着,正与两个蒙面人在假山后低语。苏晚示意小翠噤声,将耳朵贴在窗纸上,夜风送来零碎的对话:
"......子时三刻,西北角柴房...""...干草己备好,火油..."
等三人消失在月洞门后,苏晚立刻起身,嫁衣下摆扫过满地红烛残影:"走,找将军去。"
秦九霄正在书房核查兵符,见苏晚神色凝重,随手将密信塞进抽屉:"怎么了?"
"任瑶华要放火。"苏晚将听到的计划复述一遍,目光扫过丈夫腰间的佩剑,"她说子时三刻,在西北角柴房。"
秦九霄的眉头瞬间拧紧,玄色眉峰如利剑出鞘:"她还不死心!"他猛地起身,甲叶在烛光下发出清响,"我去安排巡夜队,你待在房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苏晚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冰冷的甲片:"我和你一起。"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夜空时,秦府西北角突然爆发出惊呼:"走水了!柴房走水了!"冲天的火光瞬间撕破夜幕,将半边天空染成狰狞的赤红色。苏晚跟着秦九霄赶到时,只见任瑶华站在火场不远处的太湖石后,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
"快救火!"秦九霄大喊,指挥家丁们提水冲向火场。苏晚却顿住脚步——火场周围竟堆着半人高的干草,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草,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这些干草是谁堆的?"她抓住一个满脸烟灰的家丁。
家丁哆哆嗦嗦地指向人群:"是...是李嬷嬷下午让搬来的..."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传来尖叫。苏晚转头,只见秦夫人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脚步虚浮地撞向燃烧的柴房。来不及细想,她撩起裙摆冲进火场,在梁柱坍塌的前一刻抓住秦夫人的手臂,将她拖到安全地带。
"母亲!您怎么样?"苏晚拍打着秦夫人后背,自己却被烟呛得眼眶通红。
秦夫人咳得撕心裂肺,看着苏晚脸上的烟灰和被火星燎到的裙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傻孩子...火里来水里去的,不要命了?"
这时,秦九霄押着任瑶华走来。任瑶华的夜行衣被火星烧出几个洞,脸上却带着破罐破摔的疯狂:"秦九霄!你看清楚了!这火是我放的,但也是你母亲指使的!"
"你胡说!"秦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我胡说?"任瑶华突然瘫坐在地,号啕大哭,"是秦夫人告诉我,只要烧了柴房让苏晚出丑,陛下就会取消婚约!她说李嬷嬷会备好干草,我只要负责点火...呜呜呜..."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秦夫人。她脸色煞白如纸,指着任瑶华的手不住颤抖:"你...你血口喷人!"
苏晚看着任瑶华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然蹲下身,声音轻得像夜风:"任瑶华,你以为拉着母亲下水,就能脱罪了?"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刺穿对方的伪装,"李嬷嬷是秦府的老人,为何要听你的吩咐?再说这火油的气味——"她捡起一块烧焦的木板,"是城南黑市特有的桐油味,你父亲的幕僚常去那里采买,对吗?"
任瑶华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苏晚。
"这场火,从堆放干草到准备火油,都是你一手策划。"苏晚站起身,月光落在她染着烟灰的脸上,却显得异常明亮,"你想让母亲背锅,自己好借着丞相府的势力脱身,对不对?"
真相如剥茧抽丝般展开,任瑶华面如死灰。当官兵将她带走时,她突然扭头嘶吼:"苏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怨毒的寒意。
秦夫人看着苏晚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今日...多谢你了。"
"您是我的长辈。"苏晚扶着她,望着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只是这幕后之人..."她与秦九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此刻的丞相府密室里,烛火明明灭灭。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身影把玩着一枚羊脂玉双鱼佩,玉佩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他望着墙上悬挂的秦府地形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苏晚啊苏晚,这才只是开始。"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他脸上的疤痕照得清晰——那是十年前在边境战场上,被秦九霄的长枪所伤。
秦府的更夫敲过三更,苏晚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巡逻士兵的灯笼光缓缓移动。秦九霄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在想什么?"
"在想那块玉佩。"苏晚转过身,指尖划过他胸前的甲叶,"任瑶华死前说的话,还有密室里的人..."
秦九霄收紧手臂,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管是谁,我不会再让你涉险。"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这是我的暗卫腰牌,从今日起,二十西时辰护着你。"
月光下,苏晚看着丈夫眼中的坚定,心中一暖。她知道,这场暗流涌动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他们夫妻同心,便无惧前路风雨。而此刻墙角的阴影里,一枚玉佩的碎光悄然闪过,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暗处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