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秦府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苏晚跪在博古架前整理兵书，指尖拂过一本《孙子兵法》的泛黄封皮，忽然触到书页间硬物。抽出时，半块翠色玉佩落在掌心，温润的玉质上刻着缠枝莲纹，却在边缘处有明显的断裂痕迹。
"这是......"她对着光举起玉佩，断裂处的纹路如冰裂般整齐，显然是人为摔碎。
"阿晚，你在找什么？"秦九霄掀开门帘进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晨露。当他看到苏晚手中的玉佩时，脸色骤然一变，墨色瞳孔微微收缩。
"这玉佩..."苏晚着断裂的边缘，"看着不像寻常饰物。"
秦九霄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玉佩表面，眼神复杂："这是我十五岁时请匠人雕琢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另一半......本该在任瑶华手中。"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贴在窗纸上。苏晚想起任瑶华每次看秦九霄时眼中的怨毒，心中一动："当年的婚约，与这玉佩有关？"
"何止有关。"秦九霄接过玉佩，指腹在断裂处来回，"我与任瑶华自幼定亲，这双鱼玉佩是定亲信物。后来父亲战死沙场，秦府俸禄被克扣，家道中落，丞相便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派人送来退婚书。"他的声音陡然冷硬，"我一怒之下摔碎玉佩，从此与任瑶华再无瓜葛。"
苏晚看着他紧握玉佩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来任瑶华的恨意，不仅是求而不得的情伤，更是家族荣辱的叠加。就在这时，小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发间的绒花歪在一边："小姐！沈姑娘和林姑娘在悦来居等您，说找到了大线索！"
悦来居的二楼雅间里，沈清欢将一叠账册拍在桌上，酒壶里的桃花醉溅出几滴："苏姑娘你看！"她指着账册某页，朱砂批注在宣纸上格外刺眼，"去年腊月，本该运往雁门关的三万石军粮，入库记录却只有一万五千石。"
林知许推了推眼镜，算盘珠子拨得飞快："我核对了三家粮商的出货单，发现这批粮食在中途被转交给了一家名为'聚源号'的商铺，而聚源号的幕后东家......"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张契约，"是丞相府的管家。"
阳光穿过雕花窗格，照在契约上的朱红印章上。苏晚看着"聚源号"三个字，想起秦九霄父亲战死的那场战役，心头猛地一沉："当年雁门关之败，是不是因为粮草短缺？"
秦九霄的脸色瞬间铁青，拳头重重砸在桌上："父亲曾八百里加急上奏，说粮草被截！原来......"他猛地起身，甲叶碰撞发出清响，"走，去丞相府！"
"等等！"苏晚拉住他，"我们还需要人证。"她转向沈清欢，"你去联系当年随秦老将军出征的老兵，尤其是负责押运粮草的；林知许，继续查聚源号的流水，看有没有其他异常交易。"
丞相府的听雨轩内，任瑶华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女子面色憔悴，曾经精心描绘的眉形如今只剩淡青痕迹。听闻苏晚来访，她扯了扯嘴角："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苏晚走进来，将半块玉佩放在桌上。任瑶华看到玉佩的瞬间，瞳孔骤缩，猛地起身："你从哪里得来的？"
"从九霄的兵书里。"苏晚首视她的眼睛，"任瑶华，你以为我抢了你的姻缘？可你想过没有，当年若不是你父亲调走军粮，秦老将军何会战死？秦府又怎会家道中落，让你父亲有了退婚的借口？"
任瑶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你胡说！我父亲怎么会......"
"是不是胡说，你看这个。"苏晚展开林知许连夜整理的军粮转运记录，"聚源号的每一笔进项，都与丞相府的采买账目吻合。你父亲先是设计让秦府衰落，再想通过你的婚事拉拢九霄，如今计划落空，便指使你处处刁难我，甚至放火栽赃。"
任瑶华捂住耳朵摇头，发髻上的银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喧哗，管家的声音带着惊恐："小姐！老爷被御史弹劾了！说他贪污军粮，现在官兵己经围住府门了！"
苏晚与任瑶华对视一眼，同时冲出房门。街道上，丞相被官兵簇拥着走过，昔日威严的朝服皱巴巴的，发簪歪斜。他看到女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惨笑一声："瑶华，是为父错了......"
三日后，皇帝下旨革去丞相所有官职，查抄家产。任瑶华跪在秦府门前，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秦将军，苏少夫人，任瑶华对不住你们。这些年，我被仇恨蒙住了眼......"
苏晚扶起她，看着她额角的血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夕阳西下时，秦府的花园里，苏晚将两半块玉佩拼在一起。断裂的纹路严丝合缝，缠枝莲纹连成完整的环，在余晖中泛着温润的光。秦九霄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都过去了。"
"嗯。"苏晚点头，看着玉佩中央的莲心，那里有颗细小的金箔点成的星子，"你看，残缺的东西，也能拼回圆满。"
晚风吹过，将梧桐叶吹落在两人肩头。远处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那是新掌家的苏晚为夫君准备的夜宵。秦九霄低头，吻去她发间的落叶，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而此刻的丞相府废墟中，一块刻着"聚源号"的匾额被风吹倒，露出下面早己褪色的军粮转运图，仿佛在诉说着这场阴谋的最终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