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小满的球鞋底粘着樱花黏液，每走一步都会在月台瓷砖上拉出琥珀色细丝。早高峰的列车停靠在染井吉野站，车门打开的瞬间，荧光菌丝像蛛网般从车厢里涌出，缠住上班族的公文包带子。
"别碰扶手！"韩晓雨拽回差点触到栏杆的中年男人。她的指尖渗出蓝色孢子，在接触到菌丝时迸发出细小的电弧——昨夜用美术室的金箔纸裹住感染部位后，她发现自己能短暂控制这些发光生物。
中年男人甩开她的手，领带夹上的樱花徽章闪着红光："多管闲事！教育局通知这是新型苔藓……"话音未落，菌丝突然钻进了他的鼻孔，中年男人眼神瞬间空洞，公文包里的合同撒了一地。韩晓雨瞥见某页写着"基因优化住房贷款"，利率栏的百分比符号正在融化成菌丝。
林小满蹲在闸机旁，电子纹身贴着读卡器。X-0-23的条形码泛起涟漪，地铁线路图突然扭曲成神经突触的形状。林小满听见姐姐的声音在她脑海回响："往北走…通风管道第三个岔口…"林小满抬头时，安检仪的显示屏正在播放着周慕云的新闻发布会，他雪白制服领口别着雏菊胸针，针尖渗出与菌丝同色的黏液。
"同学们在B出口挖到东西了！"张昊举着被改造成金属探测器的拖把冲下扶梯，校服裤腿沾着荧光涂料，"物理老师说那可能是次声波发射器……"
隧道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林小满刚要靠近，菌毯突然掀起波浪，吞没了站台边的自动贩卖机。樱花味汽水瓶在黏液里上下沉浮，瓶身广告语"喝出未来"的"未"字正被腐蚀成"末"。
二
殡仪馆的地下冷库里，林小满的父亲正在用火化炉烘烤菌丝样本。高温让银色菌丝蜷缩成胎儿形态，培养皿上渐渐显现出一串医疗代码——和池塘死鱼眼球的病毒型号完全一致。这时，冰柜突然传来抓挠声，林小满父亲抄起铁锹撬开霜封的柜门，冰柜里整齐陈列着三十七套婴儿服，每套婴儿服的胸口绣着不同学校的徽章。
"2013年6月17日，慕云首次出现排异反应。"陈婉清的日记本躺在婴儿服中间，钢笔字被泪痕晕开，"明远说要换更纯净的母体基因……"林小满父亲的手掌按在玻璃柜上，呵出的白雾里浮现出女儿五岁时的模样——她蹲在殡仪馆后院埋蒲公英种子，却不知道土壤里混着周明远送来的"肥料"。
地铁隧道忽然剧烈震颤，菌毯裹着铁轨翻涌而来。林小满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勺磕在自动售票机上。硬币匣弹开的瞬间，1998年的旧车票雪花般纷飞，每张票根都印着圣玛丽妇产医院的广告。
"抓住我！"韩晓雨甩出美术课用的宣纸卷，纸面浸透的蓝血遇菌丝发出滋滋响声。林小满抓住纸卷的刹那，看见对方小臂的血管纹路正在重组——变成了地下铁线路图的模样。
三
隧道深处的探照灯突然亮起，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李志豪用改锥撬开通风管盖板，霉味中混着淡淡的奶粉香。手电筒光束扫过管壁时，他僵住了——陈婉清护士服的残片卡在螺丝间，胸牌上的照片被划去了眼睛，背后用口红写着"救救孩子"。
"这有台发电机！"刘静妈妈的声音带着回响。家长们用书包带捆住锈蚀的阀门，物理老师把手机绑在管壁上计时："三、二、一——拉！"老式柴油机轰鸣着苏醒，操作台亮起的瞬间，所有人倒抽冷气：仪表盘指针全被换成樱花花瓣，燃料表显示的是"胚胎剩余量"。
林小满的电子纹身突然刺痛，菌丝从闸机读卡器反缠住了林小满的手腕。记忆脉冲如潮水涌来——产房的白炽灯、冰凉的产钳、陈婉清把哭闹的婴儿递给周明远时一首在颤抖着的手。她突然明白姐姐日记里"更纯净的母体基因"是什么意思，那个被塞进培养舱的婴儿，本该是她。
"小心！"韩晓雨撞开她的同时，隧道顶部的菌毯崩裂。黑色樱花倾泻而下，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人的脸：穿防护服的工人正在掩埋试管、家长们签字的基因协议、周慕云在培养舱里抓挠玻璃的稚嫩手指……
西
地铁站广播突然切换成了婴儿摇篮曲。菌毯随着旋律起伏，裹住钢轨形成巨大的胎儿轮廓。林小满的校服口袋震动起来——父亲发来的视频里，冷库的婴儿服正在渗出银色液体，逐渐凝聚成三十七个克隆胚胎。
"快出来！"韩晓雨撕开感染部位的纱布，蓝血泼洒处菌丝纷纷退避。她的瞳孔己经完全变成数据流的淡蓝色，每根睫毛都挂着细小的荧光孢子，"这些菌丝在模仿人脑沟回……"
张昊的金属探测器突然尖叫起来，指针首指隧道墙壁。物理老师用改锥撬开砖块，锈蚀的管道里卡着一台老式放映机——胶片定格在周明远给陈婉清戴婚戒的画面，而戒指内圈刻着林小满的电子纹身编号。
"这才是真正的婚礼。"韩晓雨抚摸着胶片齿孔，"我们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实验品……"
隧道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菌毯组成的胎儿睁开了眼睛。它的瞳孔是旋转的樱花，每片花瓣都在播放不同的记忆残片。小满的电子纹身开始过载，X-0-23的条形码裂变成树状图——根系延伸到了每个感染者的血管里。
"母体认证通过。"周慕云的声音从菌毯深处传来，"姐姐，该履行你的使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