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王宫的夜来得格外温柔，鎏金烛台在穹顶投下细碎的光斑，将阿依娜公主的银质头饰映得流光溢彩。她倚在雕花榻上，赤足轻轻晃着缀满宝石的脚链，目光像藤蔓般缠在夜无痕身上：“听闻中原男子擅舞，不知镇北王可愿赐教？”
我捏着茶盏的指尖骤然收紧，滚烫的酥油茶在碗中泛起涟漪。夜无痕端坐在胡床上，玄色锦袍与周遭西域风情格格不入，却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放下茶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公主谬赞，在下粗通武艺，对舞技实在……”
“就当是为明日的和谈助兴嘛！”阿依娜突然起身，月白色纱丽扫过波斯地毯，腕间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她径首走到夜无痕身前，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衣襟。我猛地站起身，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惊得帐外的侍卫探头张望。
“公主若是想习舞，我倒是略知一二。”我挤出微笑，提起裙摆走向两人。夜无痕如释重负地看向我，伸手虚扶我的手肘，掌心的温度透过广袖传来。阿依娜的笑容僵在脸上，收回手时故意撞翻案上的香料罐，浓郁的藏红花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帐殿。
“姐姐果然体贴。”她蹲下身捡拾碎片，露出颈间镶满绿松石的项圈，“不过姐姐可知，在我们于阗，共舞可是要贴身相携的。”她仰头看向夜无痕，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意颤动，“就像这样——”话音未落，她突然扑进夜无痕怀里，发间的琥珀珠擦过他的下巴。
我听见夜无痕急促的抽气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阿依娜推开，动作却保持着分寸：“公主自重！”他后退半步，腰间的玉佩撞在胡床的雕花扶手上，发出清响。我快步上前，挡在他身前，裙摆扬起的风掀动阿依娜散落的发丝：“公主若是对中原礼仪感兴趣，改日我教你投壶如何？”
阿依娜的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又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想让镇北王感受西域热情。”她转头望向帐外，“阿罗那！快进来给中原贵客献歌！”
随着弦乐响起，阿罗那抱着热瓦普走进来，看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眼神在我和阿依娜之间流转。他轻拨琴弦，嗓音低沉如沙漠中的清泉：“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夜无痕突然握住我的手，指腹着我手背上因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几分寒意。
“王爷可知，这曲子是说男子为心上人跨越沙漠？”阿依娜突然靠近，身上的龙涎香几乎要将我笼罩。夜无痕不动声色地将我往身后带了带，他的玄甲蹭过我的小臂，带着金属的凉意：“在中原，比沙漠更难跨越的，是人心。”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阿依娜的笑容彻底凝固。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侍卫匆匆入内：“龟兹国使臣求见！”阿依娜脸色微变，下意识整理了下发饰。夜无痕与我对视一眼，我从他眼中看到警惕——龟兹与于阗战火未熄，此刻来使，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请。”阿依娜恢复了公主的威仪，却在转身时，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姐姐可要看好王爷，沙漠里的狼，最喜欢盯上落单的羊。”她发间的麝香萦绕在我鼻尖，像某种无声的宣战。
夜无痕的手臂悄然环上我的腰，将我搂得更紧。他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担心，有我在。”我倚进他怀里，感受着他铠甲下有力的心跳。烛火摇曳间，龟兹使臣踏入帐殿，头巾下的眼神如鹰隼般扫过我们，一场新的风暴，似乎正在暗处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