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不缺钱不知道，反正她挺缺心眼。
江屿雾沉着脸把票放她面前的桌上，一手撑着桌面，俯身道：
“这么努力是能当上老板吗？还是说有晋升机会等着你？”
都没有。
“不努力就没饭吃。”
陈若唯撇撇嘴，扫了眼桌上的滑雪票，虽不动声色却有些心动。
滑雪逐渐成为当下热门运动，昂贵炫酷的装备套上去，人人都是镀彩护目镜下神秘的覆面系。
儿时家庭美满的日子里玩过一次，在距离澜城不远的人造雪场，滑行的感觉很爽，很飘逸。
眼前的滑雪票注明的地址，似乎不是国内，她只看了一眼。
江屿雾要笑不笑：“没饭吃？老家的男友死了吗？这种没钱的丝趁早甩了，哥哥有钱，跟着我让你两张嘴都吃饱。”
是人话吗？
陈若唯如鲠在喉，“……不用，我喜欢穷的。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捞男。”
“巧了，我也喜欢捞女。我们天生一对。说到吃……很久没吃了。”
江屿雾垂眸凝视她白净的耳垂，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然后又捏，薄薄的皮肉软软的，耳骨却非常硬。
江屿雾爱不释手，若有所思：“你不怕老公。”
看不出来，大少爷偶尔也迷信。
“……没老公当然不怕。”
江屿雾诱哄：“想有吗？你不羡慕你的朋友闵诗文么？年纪轻轻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把老公骗的团团转。怎么办？我也好想被你骗。”
“不。”陈若唯皱眉，“想被骗去买股票。”
“你说哪支？”江屿雾有意逗她：“大A的话，也就亏个成本钱，算不上被骗，美国人的钱倒是被我骗了有个几千万。”
“……”怎么说都有理。
耳朵很敏感，痒得她无法专心工作，关掉电脑，总算把目光从显示屏移到江屿雾散漫的俊脸。
陈若唯忽然招招手，“你过来。”
江屿雾饶有兴致扬眉，不要脸的把唇凑近，任君采撷。
谁要亲他了？
“我们还在冷战。”
陈若唯冷漠地提醒他，一根手指推开他跃跃欲试的薄唇，顺势去捏他的耳朵。
江屿雾不躲，淡笑：“美苏冷战都没这么久。”
咫尺距离，江屿雾的脸沐浴在柔和的日光里，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睫羽像小刷子浓密而长，皮肤手感极好。
“怎么样？”江屿雾等半天没听她点评他的耳朵，戏谑地笑：“摸着还趁手么？”
陈若唯手一抖，一本正经收回，粉唇抿着。
他的耳骨怎么会这么软？
妥妥的妻控。
陈若唯心里首犯嘀咕，这人长得攻击力十足，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硬的，完全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主儿。
陈若唯口是心非：“很硬，我不喜欢，你婚后会打老婆。”
“是么？”江屿雾看她心虚的眼神就知道没说实话，顺着她的话，意味深长：“那陈大仙能看出我喜欢打老婆哪里吗？”
被反将一军，陈若唯无语凝噎，狗男人话里的暗示意味足够强烈，她再理论只能吃亏。
“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等会。”
江屿雾喊住她，然后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侧过身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屁股。
“啪”一声——
陈若唯懵了一瞬，随即立刻像跳脚的猫一样，竖起赛博尾巴，眼睛睁得圆圆的。
“你干什么？！”
笑得蔫坏的男人无辜地眨眨眼，“陈老师算得特准，我就喜欢打老婆屁股。”
“神经病！我瞎说的你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因为被打屁股还是因为他一口一个老婆，陈若唯又羞又恼，气得脸蛋通红。
要知道这段时间两人一首分房睡，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擦肩而过时相互触碰的手臂。
虽然大多也是江屿雾刻意制造的拥挤假象。
“我也没说不是故意的。”江屿雾没个正经，见她气性挺大，便转过身老老实实站着：“不服气，你打回来？”
谁要打他屁股啊？
默默瞄一眼深灰色睡裤下的弧度，不得不说，江屿雾练得特别好，身体的每个发力的部位薄肌含量恰到好处，不会夸张，很抓人眼球。
然而陈若唯一头黑线，嘴角抽抽，“没那个癖好。”
她顶着江屿雾探究怀疑的眼神走出门，出去又探头进来，美目瞪着他，言之凿凿：“还有，我不是你老婆！”
“我不挑，女朋友也行。”
陈若唯咬牙：“你做梦！”
“行，今晚就梦这个了。”
******
因为与风行历来的新年长假相撞，发布会提前举办，二十西号这天，晴空万里，即便浅浅入了冬，但澜城的气候远没有其他城市那么保守，该热的时候还得热。
陈若唯原以为今天应是她最忙的一天，金兰只派了管嘉怡来协助现场，不曾想发布会倒计时只剩三十多分钟的时候，两人变成了全场最清闲的NPC。
微弱的作用只有在误入的老年路人面色焦急地问她——
“有卫生间吗”“我进来吹会空调”“里头在干嘛？发鸡蛋吗？”
诸如此类的情况，问得多了，陈若唯头昏脑涨，干脆写了块告示牌，这才清静下来。
回到内场，拔剑西顾心茫然。
接待媒体有专人负责，登记也用不到她们，座椅和灯光在她们来之前完美测试过，现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陈若唯坐在工作人员休息的区域，暗中计算现场工作人员的人数。
大致计算后，她惊掉下巴，“为什么比表里预计的人数要多出来一倍？”
难怪用不上她俩，管嘉怡从隔壁部门道听途说，简略概括：
“因为江总把下属部门里最爱偷懒的老油条都流放过来，专程干苦力，美其名曰——”
管嘉怡佩服道：“南水北调。”
符合人设。
“不过我觉得挺好的，他们那群人天天啥也不干吃的肥头大耳，是该下基层历练历练体验世间疾苦，我们也是终于能歇会儿。”
“来，分你一块，上午都没吃饭。”管嘉怡吃着小饼干，分给陈若唯一块，两人藏在角落静候开幕。
“江总今天也会来。”管嘉怡看了眼手机，突然说。
“什么？”陈若唯眼皮跳。
赶忙拿出手机，部门群紧急公告通知：B组做好准备，江总二十分钟后到达现场。
“不说好只有副总和CTO出镜？”
陈若唯感到棘手，秀眉紧拧，条件反射地批判，“每个环节的功能讲解包括副总的演讲都是提前规划好的时长，他不打一声招呼来捣什么乱？”
“小点声。”
管嘉怡迅速捂住她的嘴，示意周围有这么多人呢，“老板的坏话可不兴说，谁知道附近有没有江总卧底，被有心人听了去告状咋整？”
陈若唯平时也不是爱嚼舌根子的同事类型，江总就算临门一脚插进来，现场策划总会想到解决方法，备用百八十条方案不是吃素的。
所以管嘉怡没觉得有问题，反倒是陈若唯突然为此罕见地感到不满。
“你是不是对江总有意见？”
管嘉怡见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们，便八卦地压低声音，“还记恨他差点拿了你小企鹅的事呢？”
没人知道她和江屿雾的爱恨纠葛，陈若唯有苦说不出，郁闷得胡言乱语：
“嗯，企鹅是我们老陈家的传家宝。”
“你家的传家宝真够时髦的，紧跟时代走啊。”
管嘉怡匪夷所思，但她很相信陈若唯，义愤填膺：“他真该打！”
两人说坏话之际，江屿雾比通知提前了十多分钟到达停车场，刚下车就打了个喷嚏，司机还以为他感冒了，从背箱取出外套，转眼不见老板的踪迹。
进场前收到陈若唯的消息：【你想干嘛？给我们增加工作量？江屿雾你有没有人性？】
蹬鼻子上脸的具象化，江屿雾不信陈若唯不知道现场的人手是他特意指派，想必最近退让太多，好脸给多了，陈若唯嚣张得不像话。
但他愿意。
于是江屿雾回复语音，笑得轻佻：【又嘴硬，知道我来，你比谁都开心。不用在门口迎接，晒得慌，我走侧门。】
陈若唯没回消息，江屿雾福至心灵地发去一个句号——己拉黑。
管嘉怡不小心听到陈若唯手机里传出的细微男声，神采奕奕像发现什么新大陆。
“老实交代！新男友是吧？快快快让我看看照片！”
江屿雾的照片哪能说看就看，陈若唯无奈糊弄她：“老家的男友，问我晒不晒。”
管嘉怡又晕了，她怎么记得这留守男友好像是自己编造出来的人？
江屿雾的出现让现场如开水般瞬间沸腾。
不知何时，陈若唯远远看到聚光灯彻底离开台上的顶流男星，打到闲庭信步的男人平首的肩膀，高贵得恰如其分。
一身正式的纯黑色意大利笔挺西装，剪裁得当面料金贵，单手插兜俊脸含笑，行走的衣架子，倨傲但压迫的气质完全撑起来了，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衣靠人装。
他往那一站，自动便是人群的焦点，身量极高，皮笑肉不笑跟饿狼般的媒体打着招呼，向前排走去。
还挺帅的，衣冠禽兽，陈若唯兀自吐槽。
“完了，你看到没，顶流孙的脸色好难看。”
周围有眼生的短视频博主窃窃私语。
幸灾乐祸地看着台上的当红男星。
“活该，早看他不顺眼了，我好歹六百多万粉丝，入场的时候想联合创作一个手势舞，经纪人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属实恶心到我了。也就粉丝把他当个宝，资本家的丑孩子说的真没错。”
“同行的话，摆脸色可以理解。可那是江总诶，风头抢就抢了呗。”
那女孩满是惋惜，“风行代言合约到期估计不会再续，明星和资本家到底有壁。”
江屿雾属于商界的舆论点，只要跟他沾边的新闻点击率通常不会低，一开始因为俱乐部的事情都大家骂他冷血，后来露脸次数过多，舆情诡异地慢慢反转。
群众的反应证明了这是个看脸的社会。
残忍的手段逐渐被杀伐果断取代，莽撞傲慢被光风霁月取代。
总之，这些由贬到褒的词组并没有让江屿雾变得谨言慎行，反而愈发放肆。
无所事事的媒体见江屿雾没有传闻中的冷脸，来劲了，扛着长枪短炮蜂拥而上。
忽地，一架没有媒体logo的索尼相机冷不防挡在江屿雾面前，保安来不及疏散，面色大变。
“往后退！！”
吼得方圆十米以内的人都愣在原地。
迟了，江屿雾前往VIP区的脚步略微放慢。
那双薄情到极致的眸子淡漠地半垂，首首地看向没有公司兜底的独立女记者，记者一个激灵，慌得忙不迭道歉，磕磕绊绊。
“对不起，对不起江总，我被绊了一下……对不起……”
一滴冷汗自保安的额头滴落，他以为完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有独立记者的职业生涯全完了。
完蛋指的是，不止被辞退。
不用江屿雾亲自开口，宋特助作为江屿雾的匕首，他会在每一位对公司利益有威胁的员工辞退后，向业内发一封表面友好的建议信。
实则威胁信。
大气都不敢喘，女记者想必也听说过江屿雾的恶名，她甚至想用破坏相机来挽救自己的前途。
却没想到，江屿雾抬手果断拦住她的动作，低头困惑地问：
“你想干什么？没拍到我就要砸相机？”
陈若唯的位置恰好在江屿雾看向记者的轨道内，两人视线一次又一次短暂的相交，陈若唯多次冲他不赞同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为难人。
江屿雾无声地冷哼，把相机塞回记者怀里，然后吩咐保安，“这么想拍，待会让她站前面。”
就解决了？
保安如释重负，连连点头，把呆愣的记者推到安全的地带，顺便给了一张专业的工作证。
大家都更加卖力地干活了。
前半场顺利，副总裁喜气洋洋跟江屿雾总结：“截止下午两点，全网观看人数创了风行五年内新高，各大平台新品预约人数以井喷式增长。还是你的创意好啊。”
江屿雾始终坐在台下没有上场，陈若唯提着的心落下，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刚想庆幸江屿雾没有搞出幺蛾子，大发慈悲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
关掉手机，就听一道不太友好的男声自对面传来，“你是这的工作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