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于飞，文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和林川相识的场景。
那是2021年秋天的事儿了，文静刚从大学城搬到市区的出租屋，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实习生活。公司在写字楼里，工位对着走廊，隔壁组的打印机每隔半小时就“嗡嗡”响，桌上永远堆着改不完的报表。租的房子是老小区，八楼没电梯，爬上去累得气喘吁吁，屋里就一张床、一个小书桌，窗户对着别人家的晾衣绳，晒个被子都得跟邻居打招呼。
周末最难熬，同事们要么回家要么约会，一个人窝在屋里，对着手机发呆。那天晚上文静正啃着便利店买的饭团，刷着那个平时很少用的社交软件，突然就看到那条动态——“今晚的月亮真美，像你一样。”配的是半轮明月挂在楼群上方，月光淡淡的，像撒了层糖粉。她盯着那句话愣了两秒，心想这人挺会说话啊，怎么就知道我在看月亮呢？
点进他主页的时候，屏幕蓝光把她脸照得发绿。头像是张侧脸，他靠在车窗上，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手里捏着杯咖啡，杯套上印着小熊图案。往下翻照片，有张海边拍的一下抓住他的眼球——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礁石旁，海风把衣角吹得鼓起来，夕阳把他半边脸染成金色，海浪卷到脚边，溅起的水花在镜头前凝成小水珠。她盯着他袖口露出的手腕看了会儿，白白净净的，腕骨凸起，像她常去的那家面包店刚出炉的法棍面包。
他的动态更新得挺勤，每条都像随手写的小诗。比如“今天路过街角咖啡店，闻到拿铁香突然想起，你说过喜欢奶泡挂在杯口的样子”，配图是咖啡店玻璃上的雾气，能隐约看见里面的木质吧台；又比如“暴雨天躲在书店听爵士乐，《Take Five》的鼓点像心跳，你那边下雨了吗？”下面跟了张书架照片，最上层摆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书脊上有道明显的折痕。
她记得特别清楚，第一次给他发消息是周三晚上九点多。那天她加班到天黑，挤公交回家时被雨浇了个透，鞋里能倒出水来。开门看见桌上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突然就觉得委屈，鬼使神差地在他那条“希望你的城市有阳光”的动态下留了句：“我的城市有暴雨，还有湿掉的帆布鞋。”
五分钟后他回消息：“需要借把伞吗？虽然可能隔了整个屏幕，但我的伞可以歪向你这边。”她盯着手机笑出声，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手机壳上，他又发来一条：“附近便利店有热饮，快去买杯姜茶，别感冒了。”那天晚上她们聊到凌晨一点，从雨天聊到各自喜欢的书，他说他床头总放着本《小王子》，她说她实习桌上藏着块巧克力，累了就咬一口。
之后每天下班路上，文静都会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他有没有发消息。他好像永远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她刚把工牌塞进包里，他的消息就来了：“今天上班有没有偷偷摸鱼呀？”她蹲在地铁站口等红绿灯，他发来张照片，是他办公桌上的多肉盆栽，叶片上沾着水珠：“给它浇水时想到你，听说认真的人都喜欢照顾小生命。”
最让文静心动的是那次跟他说实习压力大，半夜躲在卫生间哭。他没像别人一样说“别难过”，而是发来一段语音——不过不是真人说话，是打字机“咔嗒咔嗒”的声音，接着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眼泪应该像珍珠，不该掉在瓷砖缝里。如果需要，我可以当你的纸巾盒，永远有抽不完的温柔。”那天他陪她聊到天亮，从他小时候养的金鱼讲到她老家门口的梧桐树，聊到最后文静眼皮打架，他说：“睡吧，醒了给你看我拍的日出。”
确定关系是在认识后的第三周，那天文静收到个快递，是本《山茶文具店》，扉页上写着：“希望这本书能像店里的钢笔，替我写下没说出口的话。”翻到第47页，夹着张手写卡片，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句是：“想成为你手机里永远置顶的对话框，好不好？”
那之后她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会在她午休时发来他午餐的照片，煎蛋摆成笑脸，青菜码得整整齐齐；她会把办公室窗外的云拍给他，有次云像只趴着的猫，他说：“它是不是在替我看着你？”周末我她们各自在家，他说他在阳台给多肉换盆，她就把新买的绿萝举到镜头前，两棵植物隔着屏幕“打招呼”。
有天晚上文静做噩梦惊醒，浑身是汗，摸过手机发现他凌晨三点发了条动态：“睡不着的时候数绵羊，数到第23只时，它变成了你的样子。”文静给他发消息说害怕，他秒回：“你听——”接着发来段录音，是他轻轻的呼吸声，中间夹杂着钟表的滴答声：“这是我的深夜电台，专为你播放安心曲。”
她们没见过面，甚至没打过视频电话，但文静觉得他比谁都懂自己。他知道她喝咖啡喜欢加两颗方糖，知道她看到落叶会踩碎它们听声音，知道他加班时习惯把笔帽咬在嘴里。有次她开玩笑说：“你这么会哄人，该不会是网上抄的情话吧？”他发来了一沓笔记本照片，页面上密密麻麻写着句子，有些划掉又改写，最后一页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旁边写着：“想把心动写成草稿，首到找到最能打动你的那版。”
那段时间文静手机电量永远充到100%，生怕错过他的消息。走在街头看到穿白衬衫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心想会不会是他。同事说她最近总傻笑，才发现自己嘴角老是往上扬。出租屋的小书桌上摆着他送的干花束，每次浇水时都在想，等见面那天，我要穿哪件衣服呢？
现在想想，那些隔着屏幕的温柔，像泡沫一样漂亮又易碎。但当时的文静，真的以为抓住了全世界最柔软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