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白炽灯在油渍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昏黄光晕，钨丝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
张菲菲盯着搪瓷碗里凝结的鸡油花，母亲刚夹来的鸡腿在碗里沉甸甸的，
表皮褶皱里浸着暗红的酱油色。
父亲吧嗒着旱烟，烟灰簌簌落在补了三层补丁的桌布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
“隔壁镇王老板家儿子，在县城开了家五金店......”
“啪”的一声，两张银行卡被整齐叠放在桌面裂缝处，塑料卡面在老旧的木纹间泛着冷光。
张菲菲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的油渍，
夕阳余晖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她微胖的脸颊镀上金边：
“爸妈，这两张农行卡里各有十万，密码是我弟的生日。”
母亲举着竹筷的手悬在半空，皱纹里还沾着没洗净的面粉。
父亲夹烟的指节骤然发白，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烟灰落在葱花蛋汤里都浑然不觉。
老旧的吊扇吱呀转动，卷着邻居家电视机飘来的黄梅戏唱腔，将寂静切割得愈发清晰。
“我在庆亚开了家传媒公司，算是投资，目前走势还算不错。”
其实是才刚起步，但张菲菲不会告诉爸妈自己有系统。
张菲菲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尾戒，金属戒面刮过桌面的裂纹发出细微声响，
“以后别再提嫁人这种事。”
“投资？那不是城里人玩的把戏？”
父亲的喉结剧烈滚动，烟杆在掌心磕出闷响，“你王婶说，没本金还投资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所以你们要学会藏富。”
张菲菲起身拉开斑驳的木柜，陈年樟脑味混着受潮的霉味扑面而来。
她取出半袋红糖塞进母亲怀里，糖粒在塑料袋里发出沙沙轻响，
“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今天炫耀明天眼红，指不定哪天就惹来麻烦。”
她指尖划过柜面裂缝里的陈年油渍，想起下午王婶盯着欧蔚然豪车时发亮的眼神，
“别人问起，就说钱是借的，过阵子要还。”
母亲布满裂口的手紧紧攥着银行卡，硬卡边角在掌心沁出褶皱：“菲菲，你真有本事......”
“过段时间在市区买套房子，接你们去住。”
张菲菲打断她的絮叨，余光瞥见弟弟缩在门框阴影里的单薄身影，
少年校服裤腿短了半截，露出骨节突出的脚踝，
“不过看你们也舍不得这老房子。”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掌突然盖住银行卡，粗糙的纹路里还嵌着泥土：
“房子就不用了，有有明年高考......”
“我明白。”张菲菲起身时带起一阵香奈儿香水的尾调，在充满油烟味的厨房里显得突兀又张扬。
她望向弟弟，少年慌忙低头的模样，
让她想起景行州第一次收到转账时，红着眼眶反复确认数字的样子，
“等成绩出来，学校和专业我来安排。”
夜色浸透张家村时，张有有提着冒着热气的木桶穿过院子。
简易浴室用褪色的花布围着，
竹竿上晾着的旧衣裳在晚风里轻轻摇晃，补丁处泛着洗得发白的痕迹。
“姐，水够热吗？”
少年背对着布帘，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手里的木桶却因用力过大，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
张菲菲撩起温水，看着月光在水面碎成银箔，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弟弟绿色的6.4评分。
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脚边聚成小小的水洼：“有有，你想去哪所大学？”
木桶碰撞声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少年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坚定：“天海师范。”
布帘被晚风掀起一角，张菲菲看见弟弟泛红的耳尖和攥紧的拳头，突然笑出声：
“是那个扎马尾、总借你笔记的女生想去的学校？”
院子里静了一瞬，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张有有重新拎起木桶，桶沿的铁皮己经被磨得发亮：“我查过录取分数线，现在的成绩还差27分。”
他顿了顿，声音穿过布帘时带着破茧般的决然，“但我会追上她。”
温水顺着张菲菲的手腕蜿蜒而下，在脚边积成浅浅的水潭。
她望着布帘外少年挺首的背影，
突然觉得系统冰冷的评分数字，远不及此刻少年眼里跳动的光来得炽热。
院角的蛐蛐开始鸣叫，
这个破旧的农家小院里，少年的梦想正在月光下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