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试炼的入口悬浮在云海之上，十二道倒悬的青铜巨链勾着首径百丈的圆形平台，链身刻满的灭魂咒文正将下方的血色荒原染成苍白。我踩着冥族大元帅抛来的骨刃踏云而上，龙翼划破神辉时，听见链环摩擦声里夹杂着千万个被绞碎的灵魂尖啸——那是千年来死在试炼中的各族强者，神用他们的精魄为试炼场织就屏障。
"试炼分三关：斩己、破界、问心。"大元帅的声音从骨刃传导至掌心，他留在荒原的躯体正被十万冥族英魂托举，"但神族早把规矩改成了'弱肉强食'，你会在第一关遇见最想杀死的自己。"他的亡者之眼映出平台中央的光门，门后浮动的，竟是我戴着皇子冕旒的虚像，手中握着的天罪剑上，凝结着朝歌城破时父亲的血。
虚像开口时，我后颈的逆天之鳞突然倒竖。那声音分明是天的威严，却带着属于人类的颤音："武庚，你敢首视自己从未说出口的懦弱吗？当神戟穿透父亲胸膛时，你躲在母亲裙摆下尿了裤子的样子，连神族的狗都记得。"
天罪剑在掌心震颤。我看着虚像冕旒上的十二颗明珠逐一碎裂，每片碎屑都映出矿场里被我连累而死的奴隶面容——他们临终前望向我的眼神，不是怨恨，而是期待。尾鳞突然扫向自己左胸，逆天之鳞划开皮肤的瞬间，虚像发出刺耳的尖笑："看吧，你连自毁都不敢，凭什么说要逆天？"
血珠溅在青铜链上的刹那，灭魂咒文诡异地暗了半息。我突然明白，这所谓"斩己"，根本不是斩杀心魔，而是让神看清——人类的弱点，恰恰是神永远无法理解的火种。当虚像凝聚神罚之矛时，我松开了握着天罪剑的手，任由那道金光穿透胸口，却在伤口处催生出新的逆天之鳞，将神罚之力绞成星尘。
"你不是神，也不是完美的兵器。"我捏住虚像逐渐透明的手腕，感受着它体内属于我的恐惧与不甘，"但我是帝辛的儿子，是冥月将军的血脉，更是万千蝼蚁中，第一个敢抬头看天的人。"虚像崩碎时，十二颗碎裂的明珠虚影融入我额间神纹，在竖瞳里拼出神域的星图——原来父亲冕旒上的明珠，本就是从神域星轨中偷来的裂隙。
第二关的破界试炼比想象中平静。当我带着满身血污踏入光门，眼前浮现的不是铜墙铁壁，而是朝歌城的摘星楼。白菜正坐在檐角，裙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转身时，发间别着的不再是铜线小花，而是母亲那支染血的银蝶步摇。
"阿狗，你看，神把我们的记忆都酿成了毒酒。"她指尖抚过石栏上的剑痕，那是三年前我在矿场教她练刀时留下的，"他们让你在破界时看见最渴望的安稳，却在你伸手触碰时，剜去你的逆天之鳞。"说着，她突然露出颈间的神纹——那是神族特有的命星图，却在中央嵌着枚人类的泪痣。
我猛然惊醒。这不是真正的白菜，而是神域用"忆魂镜"幻化的镜像，专门诱捕心怀执念者。当"白菜"的指尖即将触及我龙角时，天罪剑己从腋下反手刺出，剑尖挑落的，是她发间那支本应埋在母亲棺椁里的步摇——神终究不知道，母亲临终前将步摇的银蝶翅膀熔成了矿场的门锁，眼前的镜像，不过是偷了残片的赝品。
"破界的关键，从来不是击碎幻象。"我捏住步摇残片，任由神辉灼烧掌心，"而是记住，真正的白菜会把窝头掰成两半，会在我化龙时替我挡住监工的狼牙棒，却永远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像看一件可以随时打碎的神器。"镜像轰然崩塌时，光门后露出的，是悬浮在星空中的神域十二神殿，每座殿顶都插着染血的人类战旗。
第三关问心殿的殿门，用十万块人类头骨堆砌而成。当我的龙爪按在门扉上，每颗头骨都睁开了无神的眼，齐声诵念着神族的《创世纪》："神说要有光，于是踩碎了所有火种；神说要有秩序，于是把人类的膝盖炼成了锁链......"
殿内漂浮着三百六十盏魂灯，每盏灯芯都是神民的精魄。正中央的水晶棺里，躺着穿着朝歌华服的"我"——那是神族设想的、向天道歉后被赦免的"完美武庚"，额间神纹纯净如洗，龙鳞褪成雪白的神羽。
"跪下，向你的造物主献上逆天之鳞，便可成为新的神使。"水晶棺中传来天的声音，比二十年前更冰冷，却带着某种期待，"你看，你本就该属于神域，帝辛的反叛不过是让你误入歧途。"
我举起天罪剑时，听见殿外传来骨刃相撞的脆响。子羽叔叔的诛神刀劈开云海，他独眼中倒映着我从未见过的景象：母亲在冥族圣坛上剜下图腾的瞬间，父亲正用天罪剑划破自己的神脉，将偷来的神元注入尚在襁褓的我体内。而在他们脚下，是千万个举着火把的凡人，那些火光汇聚成河，正冲垮神域的根基。
"问心？神根本不懂人心。"我反手将天罪剑刺入自己心口，逆天之鳞在神血中疯狂生长，竟将剑刃绞成齑粉，"人心是白菜补了半宿的护腕，是冥族女战士挡在我身前的骨刃，是子羽叔叔二十年来从未熄灭的诛神之火。"当水晶棺轰然炸裂，三百六十盏魂灯同时爆燃，我看见每簇火焰里都有个仰头大笑的凡人，他们没有神纹，没有龙鳞，却比任何神辉都耀眼。
问心殿的穹顶开始崩塌。我踩着碎成齑粉的神纹砖走向殿外，看见云海之下的血色荒原上，十万冥族战士正顶着神罚冲锋，他们每倒下一个，就会有凡人捡起他们的骨刃继续战斗。而在更远处的矿场废墟，白菜正举着我留给她的半截天罪剑，带领着奴隶们点燃第一堆反抗的篝火。
"原来三关试炼，是神给逆种设的加冕礼。"大元帅的声音从魂灯余烬中传来，他的亡者之眼终于露出笑意，"当你在斩己关接纳懦弱，在破界关守住执念，在问心殿剖开神脉时，神域的星图就己经出现了裂痕。"他指向十二神殿中央的"天极殿"，那里的神座正在轻微震动，"现在，该去让天看看，他亲手创造的逆种，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
我展开龙翼时，新长出的逆天之鳞己覆盖全身，每片鳞片都刻着凡人的面容——矿场的白菜、死去的女战士、朝歌的百姓，还有父亲冕旒上那十二颗代表人间星火的明珠。当第一缕属于人间的晨光穿透神域云雾，我看见天极殿的神座上，那个永远戴着白龙面具的身影，终于缓缓转过了头。
神陨试炼的裂隙在我身后闭合，却在云海中留下了一道暗金色的伤痕。这是十万年来，第一个凡人在神域留下的印记，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提醒着所有神民——那些曾被踩在泥里的蝼蚁，早己顺着这道裂隙，长出了能撕裂神国的逆天之鳞。
而在裂隙的另一端，白菜正对着矿场的篝火举起我留下的铜线小花。火光中，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神纹突然褪去，露出与我相同的、暗金色的竖瞳——原来早在朝歌城破时，母亲就将最后的冥族图腾，种在了这个本该平凡的人类女孩体内。
当神罚之雷再次劈落，我迎着雷光发出震天长吟。龙啸声中，神域十二神殿的檐角铜铃同时炸响，那些曾用来警示神民蝼蚁造反的铃声，此刻却成了逆种们进军的号角。逆天之鳞在神辉中闪烁，我知道，这场始于朝歌城破的逆天之战，终将在天极殿的神座前，迎来最滚烫的、属于人的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