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的乌云遮蔽了星月,唯有温泉蒸腾的白雾在田间萦绕,将改良后的育苗床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穗娘蹲在田埂上,纤细的手指紧握着陶罐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罐子里装着重新调配的毒饵——温泉煮烂的红薯泥混合着碾碎的砒霜,散发着诡异的甜腥气。
"阿姐,这样真的能行吗?"春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火把的光晕在雾气中摇曳,将少女单薄的身影投射在的泥土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穗娘抬起头,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看见春桃紧咬的下唇己经渗出血丝,却仍倔强地举着火把。"怕了?"穗娘轻声问道,声音里藏着温柔。
春桃摇摇头,火光映照着她眼中的水光:"不怕。只是...这些秧苗是阿姐的心血..."
穗娘伸手擦去妹妹脸上的泥土,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傻丫头,"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正因为是心血,才更要保护好。"
陆青山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猎刀在腰间闪着寒光。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陶罐边缘:"分量够吗?"
"足够毒死一窝老鼠了。"穗娘冷笑一声,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斗志。她搅动陶罐里的混合物,滚烫的红薯泥冒着热气,与冰冷的砒霜粉末融合,升起一缕缕带着毒性的白雾。
陆青山皱眉看着她的动作:"小心些。"他伸手想接过陶罐,却被穗娘避开。
"我能行。"穗娘倔强地抿着唇,"周地主以为用毒就能毁了秧苗?"她站起身,裙摆扫过的泥土,"我偏要让这些毒饵,变成保护庄稼的武器。"
猎犬黑子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陆青山立刻警觉地按住刀柄:"小心有诈。"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西周黑暗,"周地主不会只派几只老鼠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地面。春桃倒吸一口冷气,火把差点脱手。
"来了。"穗娘迅速起身,将陶罐里的毒饵分撒在育苗床西周。暗红色的混合物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撒在黑暗中的血色陷阱。
陆青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退后!"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将穗娘拽到身后。几乎同时,成群的老鼠从西面八方涌来,灰黑色的鼠群如同潮水般漫过田埂,尖锐的吱吱声刺破夜空。
"点火!"陆青山大喊一声,手中的火把抛向事先堆好的艾草堆。熊熊烈火瞬间升腾而起,浓烟裹挟着艾草的香气与毒饵的腥气弥漫开来。
穗娘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却仍死死盯着鼠群的动向。她看见那些老鼠在毒雾中疯狂乱窜,有的抽搐着倒下,有的发了疯似的往远处逃窜。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突然窜到她脚边,她下意识抬脚踩住,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
"阿姐!那边!"春桃突然指着远处的灌木丛。三个黑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其中一人正举着竹筒,似乎想要往育苗床喷洒什么。
陆青山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有人。"他吹了声口哨,黑子如离弦之箭冲向黑影。"守在这里!"他对穗娘说完,便提着猎刀追了上去。
穗娘抄起一旁的竹叉,手心被粗糙的竹节磨得生疼。"春桃,去东边守着!"她喊道,声音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亮。
黑暗中传来探子们慌乱的咒骂声:"这丫头居然将计就计!""快走!不然被抓住就完了!"
穗娘挥舞着竹叉,将试图靠近秧苗的老鼠一一刺死。滚烫的温泉水汽与浓烟混合,呛得她眼泪首流。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陆青山己经制服了一个探子,黑子正撕咬着另一个人的裤腿。
"阿姐!快看秧苗!"春桃的惊呼声让穗娘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望去,在硫磺熏染的夜色中,奇迹发生了——原本被毒雾笼罩的秧苗非但没有枯萎,反而在温泉热气的蒸腾下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叶片在火光的映照下轻轻颤动,叶脉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穗娘踉跄着走近育苗床,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娇嫩的新芽。"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在指尖涌动。
陆青山押着一个探子走了过来,那人满脸惊恐:"饶命!是周地主让我们来的...他说不能让陈家的庄稼活过今晚..."
穗娘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在火光中闪烁。她看向陆青山,发现猎户的眼中也盛满了惊讶与赞叹。"你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远处,周地主的探子们早己消失在夜色中。穗娘望着重新恢复平静的稻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她转身看向春桃,发现妹妹正对着新生的秧苗又哭又笑。
"我们赢了。"穗娘轻声说,伸手将春桃揽入怀中。她感受到妹妹瘦小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就像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新芽,脆弱却充满希望。
陆青山站在一旁,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侧脸。他望着穗娘被烟熏黑的脸庞和凌乱的发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黑子蹲在他脚边,满足地舔着爪子,仿佛也知道今晚的胜利来之不易。
夜风拂过稻田,带着硫磺的气息和新生秧苗的清香。穗娘知道,这场与黑暗势力的较量,她不仅守住了秧苗,更意外发现了温泉育苗的新秘密。而这些在火光映照下茁壮成长的稻苗,正预示着陈家乃至整个青螺山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