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深渊的寒雾中,沈砚之被水流托着沉入岩层裂隙,岩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照亮冰棺林立的密室。每口棺木里都躺着身着听雪楼服饰的女子,腕间银镯在幽光中泛着冷芒。他的短刀突然指向东北角的冰棺——母亲竟端坐在内,容颜与十七年前无异,掌心握着的正是完整的秘匣。
“砚之,你终于来了。”
空灵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沈砚之触到冰棺表面的霜花,发现竟是用寒江雪混合蛊毒凝结而成。母亲的指尖突然动了动,银镯发出清越鸣响,冰棺底部缓缓升起青铜台,台上放着染血的兵书与刻着“北椋”二字的玄铁令牌。
“当年你父亲假死遁入龙渊,用秘匣核心刻下平叛方略。”母亲的虚影在雾中浮现,泪痣泛着红光,“听雪楼楼主是我孪生姐姐,她替我背负骂名十七年,只为让你能以清白之身重启棋局。”她抬手点向沈砚之眉心的北斗红痕,“秘匣碎片己与你的血脉融合,现在去取你父亲的心脏,它能解开龙渊最深处的......”
话音被剧烈的震动打断。头顶传来铁索摩擦声,二公子的脸出现在裂隙上方,玄甲上的寒梅纹与冰棺女子的服饰完全一致。他抛出的不是兵器,而是半壶浊酒:“阿厌,知道为什么父亲总让我喝梨花白吗?因为这酒里泡着的,是观星阁的‘忘忧草’。”
沈砚之接住酒壶,触到内侧刻着的“惊蛰”二字。酒液泼在冰棺上的瞬间,蛊毒霜花竟化作血色蝴蝶,扑向二公子的面门。后者不退反进,任由蝴蝶噬咬面颊,露出底下纵横的刀疤——那是真正的北椋世子才有的战伤。
“十七年前,我替你挡了听雪楼的绝杀。”二公子撕下脸皮,露出左颊的狼首刺青,“现在该你替我做件事了——带着父亲的心脏去皇宫,把新帝案头的密信换成这个。”他抛出的卷轴展开后,竟是满篇朱笔批注的“清君侧”方略。
深渊底部突然传来齿轮转动声。沈砚之看见秘匣核心升起的光柱中,父亲的心脏正在悬浮,心脉上缠着的正是母亲的银镯残片。当他握住心脏的刹那,所有冰棺同时碎裂,听雪楼女子们腕间的银镯飞向他的手臂,连成一串寒梅状的护腕。
“记住,卯时三刻前必须赶到玄武门。”二公子扔下滑索,“新帝暴毙后,三皇子正在调羽林卫逼宫,而观星阁的‘天权’星使......”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滴在沈砚之手上,“就是当今皇后的兄长,他袖口的......”
话未说完,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二公子推沈砚之躲过致命一击,自己却被箭簇贯穿咽喉。沈砚之接住坠落的兄长,发现他手中紧攥着半枚虎符,纹路与秘匣核心完全吻合。箭杆上刻着的“天权”二字还在渗毒,却被他手臂的银镯护腕自动吸收。
爬出龙渊时,东方己现鱼肚白。沈砚之踩着寒江薄冰狂奔,怀中的心脏开始发热,竟在雪地上映出前行的路线。玄武门的宫灯突然全部熄灭,他看见三皇子的仪仗队正与羽林卫对峙,为首的将军袖口绣着听雪楼的墨梅——正是当年扶灵的陆远桥副将。
“沈公子,恭候多时。”
皇后兄长李凌出面时,身后跟着十二名蒙面死士,每人手中都执着与听雪楼相似的柳叶刀。沈砚之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刺青不是寒梅,而是展翅寒鸦——观星阁死士的标记。李凌抬手时,宫墙上突然出现无数弓箭手,箭头泛着与赤练毒刀相同的青芒。
“新帝死于听雪楼‘醉生梦死’,这是最好的借口。”李凌抛出染血的梅花玉牌,“只要你承认是楼主指使,北椋旧部与听雪楼便能一网打尽。”他突然冷笑,“别忘了,你母亲可是毒杀新帝的凶手。”
沈砚之握紧父亲的心脏,感觉护腕上的寒梅纹路正在发烫。当第一支毒箭射来时,他本能地挥动手臂,银镯护腕竟射出七道寒光,将箭矢凌空斩碎。心脏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李凌身后的影壁——上面用朱砂写着“天权星坠,紫微帝星移”,正是观星阁的预言。
“你以为观星阁的星图是算出来的?”沈砚之抛出二公子的虎符碎片,“那是用北椋将士的血画出来的!”护腕上的银镯突然组合成寒梅状短刃,他踏着碎冰欺身而上,短刃划过李凌咽喉的瞬间,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着自己眉心的北斗红痕。
皇宫深处传来钟鸣,卯时三刻。沈砚之冲进御书房,看见新帝的尸体旁跪着个宫女,正在往密信上盖玉玺。宫女抬头时,右眉尾端的朱砂痣让他瞳孔骤缩——竟是听雪楼楼主的贴身侍女。
“楼主说,该让天下人看看真正的‘通敌密信’了。”侍女抛出密信,信纸在空中展开,露出的却是新帝与南疆可汗的结盟书,“十七年前,是当今太后怕北椋王功高震主,才伪造了沈帅通敌的证据。”她腕间银镯碎裂,露出内侧刻着的“昭”字,“而我,才是真正的听雪楼楼主。”
沈砚之猛然惊觉,眼前的楼主竟与龙渊冰棺中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楼主将秘匣核心嵌入御案暗格,整座宫殿开始下沉,露出通往地宫的阶梯。阶梯尽头的石台上,放着的正是父亲当年未能呈上的平叛血诏,诏书上盖着的,是早己被宣布遗失的传国玉玺。
“砚之,带着血诏去太庙。”楼主递给他父亲的玄铁令牌,“北椋旧部的三十万玄甲军,就在龙渊之下的藏兵洞。当太庙钟声响起时,他们会踏着寒江冰面......”
话未说完,一支透骨钉穿透她咽喉。沈砚之转身,看见观星阁阁主带着“天权”“天玑”等星使闯入,每人手中都拿着染血的星图残卷。阁主摘下兜帽,露出左眉角的朱砂痣——竟与二公子、楼主长得一模一样。
“可惜,你们来晚了。”阁主抛出完整的秘匣,“真正的星图,早在十七年前就刻在了沈砚之的骨血里。而你们以为的‘寒梅覆雪’,其实是......”
他的话被太庙钟声打断。西十九声钟鸣震得皇宫瓦当坠落,沈砚之看见窗外的寒江上,无数火把组成寒梅图案,三十万玄甲军正踩着结冰的江面杀来,最前方的战旗上,绣着的正是他手臂上的寒梅护腕图案。
父亲的心脏突然爆发出强光,照亮了御书房暗格里的密道。沈砚之抱着血诏冲进密道,听见阁主在身后冷笑:“沈砚之,你以为自己是棋手?不,你只是颗让北椋旧部重见天日的棋子,而真正的执棋人......”
密道尽头是太庙地宫,中央的石台上供奉着历代先帝牌位,最深处的墙壁上,镶嵌着的正是母亲的半块梅花玉牌。当沈砚之将玉牌嵌入的刹那,所有牌位同时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清君侧”密旨,而最上方的太祖牌位后,藏着的是当年父亲来不及送出的密信。
寒江雪突然变成红色,像极了龙渊的血雾。沈砚之望着手中的血诏,终于明白“寒梅覆雪”的真正含义——不是江湖势力的更迭,而是用北椋的雪,洗清帝王家的血。当玄甲军的马蹄声震碎皇宫地砖时,他手臂的寒梅护腕发出龙吟,短刀“止戈”自动出鞘,刀刃上凝结的,是整整十七年的冤屈与风雪。
钟鸣再次响起,这一次,敲了整整一百零八声,每一声都对应着北椋旧部的一位战死将领。而在龙渊深处,母亲的冰棺缓缓沉入寒潭,她腕间的银镯终于完整,上面刻着的,是“沈巍妻、听雪楼主、寒梅覆雪”十三字。
雪停了,东方既白。沈砚之站在太庙台阶上,看着玄甲军潮水般涌入皇宫,手中的血诏被晨光照得透亮。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寒梅覆雪”,是要让这大靖王朝的每一寸土地,都重新盖上北椋的雪,而他——不是棋子,更不是继承人,而是执刀改写棋局的人。
“启禀世子,龙渊藏兵洞己开,玄甲军等候将令。”
副将的声音打断思绪。沈砚之戴上父亲的玄铁令牌,望向寒江方向,那里正升起七颗孔明灯,连成北斗形状。他知道,望舒、萧景明等观星阁忠士,正在暗处为他铺路,而听雪楼的白灯笼,将不再是招魂幡,而是悬在帝王头顶的寒刃。
“传令下去,”他握紧短刀,刀刃上的寒梅纹路与漫天朝霞相映,“寒梅覆雪,寸草不生。凡参与构陷北椋者,一个不留。”
晨风吹过,太庙的檐角铜铃发出清响,与远处寒江的浪涛声交织成曲。这一曲,是洗冤的号角,是复仇的前奏,更是一个新的江湖与王朝的开端。而沈砚之,将带着父亲的心脏、母亲的遗志,以及整个北椋的冤魂,在这寒江雪刃中,踏出一条血路。
钟鸣渐歇,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雪水从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宛如岁月留下的伤痕。但伤痕之下,新的根系正在破土而出,终将在这严寒中,绽放出最璀璨的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