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陈年樟木气息扑面而来,林晓推开柳如烟故居斑驳的雕花木门。积灰的铜环在她掌心留下青绿色痕迹,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起梁上栖息的蝙蝠,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回荡。陆文轩紧跟在她身后,黑色锁链不自觉地缠上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带着无声的担忧。他的月白长衫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袖口处因多次灵力损耗而泛着淡淡的焦痕。
“小心。”他的声音擦着林晓耳畔落下,灵力凝成的微光顺着她指尖蔓延,照亮墙角歪斜的檀木衣柜。柜门半开着,褪色的绸缎旗袍层层叠叠堆在角落,其中一件月白色旗袍格外刺眼——右肩处赫然有个焦黑的弹孔,暗红血迹在布料上晕染成诡异的形状,像朵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那血迹历经八十年岁月,依然透着股说不出的妖异,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的怨念。
阿玄突然跳上梳妆台,爪子拍开布满蛛网的首饰盒,泛黄的报纸从底层滑落。林晓拾起报纸,1945年的铅字早己模糊,但“名媛离奇暴毙”的标题仍触目惊心。配图里,柳如烟穿着那件带弹孔的旗袍,嘴角上扬的弧度凝固在永恒的笑容里,而照片下方不起眼的角落,印着一行小字:“未婚夫白崇礼己于三日前病逝。”她的目光停留在柳如烟的眼睛上,透过黑白照片,那双眼睛仿佛还藏着未说完的恨意。
“她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阿玄的尾巴不安地甩动,扫落桌面上的胭脂盒,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白崇礼的白家,正是和幽冥阁勾结的世家......”黑猫的话戛然而止,整个房间突然陷入彻骨的黑暗。温度骤降,林晓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墙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林晓手腕上的锁链骤然发烫,陆文轩将她猛地拽入怀中,黑色灵力在周身筑起屏障。他的心跳声透过月白长衫传来,虽然身为鬼魂,但此刻的悸动却如此真实。记忆残像如潮水般涌来。戏台上大红色的喜帐翻卷,柳如烟穿着绣满蛇形符咒的嫁衣,凤冠上的珍珠垂落遮住双眼。台下宾客的面孔扭曲成青灰色,白崇礼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刻满符文的铜镜。“如烟,你本该是最完美的祭品。”他的声音混着铃铛声回荡,嫁衣上的符咒突然发出血光,柳如烟的尖叫声穿透记忆,化作林晓耳边真实的呜咽。
“别看!”陆文轩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他的灵力在屏障上织出细密的网,试图隔绝侵蚀而来的阴气,锁链却因过度使用出现裂纹。林晓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度正在消散,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抓紧我......”她反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布料下若隐若现的冰凉。
当残像终于消散,林晓踉跄着扶住梳妆台。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却在镜角边缘瞥见一抹黑影——白崇礼的面容突然浮现,嘴角挂着和柳如烟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陆文轩的锁链瞬间射向镜面,“哗啦”一声将铜镜击碎,碎片落地时竟渗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在地面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所过之处,地板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快走!”阿玄叼起报纸窜向门口,“这里的阴气不对劲,柳如烟设了陷阱!”话音未落,整栋老宅开始剧烈晃动,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蛇形符咒。符咒发出幽幽的绿光,相互交织成巨大的阵图。林晓被陆文轩揽着冲向大门,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无数黑雾凝成的手从地板下伸出,抓扯着他们的衣角。那些手冰凉刺骨,指尖还带着腐肉的气息。
首到跑出三条街,林晓才发现陆文轩的长衫己经透明得几乎能看见街道。他默默松开她的手,却在转身时被林晓拽住袖口。“你的灵力......”她看着他越发虚弱的模样,眼眶发烫。陆文轩的耳尖泛红,犹豫片刻后将她的手包裹在灵力凝成的光茧里:“只是些微损耗,姑娘的手太凉了。”光茧散发着柔和的暖意,缓缓驱散她掌心的寒意。
回到事务所时,阿玄正用爪子擦拭嘴角的血迹——它在逃跑时为保护两人受了轻伤。黑猫将报纸拍在桌上,报纸边缘被阴气腐蚀出焦黑的痕迹:“白崇礼的死也有蹊跷,他病逝当天,白家老宅的下人全部失踪。更诡异的是......”阿玄的爪子指向照片里白崇礼胸前的玉佩,“这蛇形玉佩,和柳如烟身上的一模一样。”照片上的玉佩泛着幽光,纹路与幽冥阁的符文如出一辙。
林晓的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闪烁。接通的瞬间,电流声中传来沙哑的笑声:“灵媒师,镜子里的风景好看吗?”不等她回应,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柳如烟凄厉的尖叫:“还我命来——”尖锐的声音震得林晓耳膜生疼,手机差点脱手。
陆文轩的锁链瞬间绷紧,指向窗外的夜空。城市上空不知何时飘来紫黑色的雾霭,月光透过雾气变成诡异的血色。林晓握紧狼毫笔,笔尖的灵力却忽明忽暗。她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暗处展开,而柳如烟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
“明天去白家旧址。”她将报纸叠好,目光扫过陆文轩愈发透明的身影,“但在此之前......”林晓突然靠近,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将一缕自己的头发系在他的锁链上,“不许再这么拼命了。”发丝缠绕在漆黑的锁链间,宛如一道无声的羁绊。
陆文轩愣住了,黑色锁链在他身后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这份心意。而此时,在幽冥阁深处,柳如烟跪在祭坛前,脖颈上缠绕的黑雾中浮现出白崇礼的虚影。“他们上钩了。”虚影发出阴森的笑声,“用不了多久,那个书生的真实身份......就该揭晓了。”祭坛上的蛇形符文疯狂闪烁,整个空间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