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古籍部那独特的气味，像是岁月沉淀的混合体，霉味与淡淡的樟脑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李慕白缓缓走进这片知识的迷宫，目光在书架上逡巡，最终定格在一本《南唐书》上。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那绢布封面，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袭来，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天旋地转起来。
书页上的墨字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般，争先恐后地爬进他的瞳孔。
“开宝八年冬，宋将曹彬破金陵...”随着这行字的浮现，耳畔骤然响起如雷般的号角声，李慕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置身于明德楼下，正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铁甲士兵如同一排排冷酷的雕塑，他们手中的刀尖无情地抵着李慕白的后颈，冰冷的触感仿佛要穿透皮肤，刺入骨髓。
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与地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在青石板上结成了一层冰，反射出诡异的光。
前方，龙辇之上，赵匡胤身着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这片天地间的主宰。
他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抛下一卷《破阵子》，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李爱卿词写得不错。”
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知这亡国之音，可堪入教坊新谱？”
李慕白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想要怒吼，想要反抗，可从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是一阵嘶哑的呜咽。
这时，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周后被两个侍卫粗暴地拖下台阶，她那素白的中衣上，绽开了朵朵红梅般的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小周后回头望来的那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那目光，竟与现在图书馆安全出口指示灯一样猩红，深深地刺痛了李慕白的心。
“同学！同学！”一阵焦急的呼喊声将李慕白从那痛苦的回忆中唤醒。
他猛地回过神，发现管理员正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脸，脸上满是担忧与疑惑。
“你怎么把书撕破了？”管理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
李慕白这才如梦初醒，低头一看，自己的指甲竟深深掐入书页，将“违命侯”三个字抠出了窟窿。
他这才注意到，手背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痕，袖口还沾着几片疑似雪花的碎纸屑，仿佛刚刚经历的那场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抱歉，低血糖。”李慕白慌乱地解释道，心中却还沉浸在那血色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他下意识地掏出学生证登记赔偿，目光落在证件照上，却惊异地发现照片里的自己竟戴着幞头，仿佛时空错乱了一般。
管理员递来的钢笔，在他手中突然像是被施了魔法，变成了毛笔，墨汁不受控制地在登记本上晕开，渐渐形成“故国不堪回首”六个字。
李慕白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一切，逃也似的冲进洗手间。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水池，打开水龙头，让冷水肆意地冲过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镜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慕思颜在古董店中，正仔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刀刃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奇妙地拼出“申时三刻”。
他猛地抬头，镜子里，自己额头上竟浮现出淡金色的“煜”字，可又迅速隐没，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沙沙声，紧接着，慕思颜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传来，她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许多：“有人在跟踪你，从西侧消防通道走。”
李慕白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冲向消防通道，那扇消防门锈死的铰链发出一阵惨叫，仿佛在抗议被强行打开。
李慕白费力地挤进昏暗的楼道，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他一眼便看见下方转角处有烟头明灭，那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是一双窥视的眼睛。
李慕白心中一紧，当机立断，脱下校服反穿，顺着垃圾通道滑到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里灯光昏暗，一辆银色奔驰正对着出口闪烁车灯，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慕思颜戴着墨镜的脸。
“趴下！”慕思颜突然大声喊道，同时一把按下李慕白的头，就在这一瞬间，子弹击碎后视镜的爆裂声骤然响起，玻璃碎片西处飞溅。
奔驰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李慕白从座椅缝隙中看见摩托车队如鬼魅般紧追不舍，为首骑手手中举起的手枪上，刻着北宋将作监的铭文，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闪烁，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慕思颜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猛地打方向盘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车身与围墙剧烈刮擦，溅起串串火星，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慕思颜头也不回地甩给李慕白一把黄铜钥匙：“含在舌下。”
李慕白下意识地接过钥匙放入口中，刚一入口，就尝到了那熟悉的腥甜味道，他心中一动，认出这是掺了朱砂的雄黄，正是前世国师给的辟邪方子。
奔驰在古董店后门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慕思颜拽着李慕白，如疾风般冲进内室。
她熟练地按下隐藏按钮，博古架“嘎吱嘎吱”地旋转180度，露出一间密室。
密室中央的玻璃柜里，一柄玉斧正在LED灯下泛着诡异的绿光，仿佛在召唤着李慕白。
“显德五年，你用这个劈死了想毒杀我的宫女。”慕思颜一边说着，一边将玉斧塞进李慕白手中。
就在器物接触掌心的刹那，李慕白眼前如幻灯片般闪过自己挥斧砍下的画面，那喷溅的鲜血在宣纸上晕开，后来被题成了《菩萨蛮》。
这突如其来的记忆，让李慕白心中一阵翻涌。
然而，危险并未解除。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监控屏幕上显示三辆摩托车己经包围了店铺，骑手们正拿着某种仪器扫描墙体，看来他们己经追查到了这里。
慕思颜面色凝重，迅速解开旗袍高领，从胸衣夹层抽出一张微缩胶片，急切地说道：“含住。”
胶片贴上舌面的瞬间，李慕白视网膜上投影出金陵皇城的立体地图，那复杂的街巷和宫殿布局，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古老的时代。
“现在听好，”慕思颜说着，用发钗尖端在李慕白左手掌心刻了道血痕，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坚定与焦急。
“赵彦今晚七点会带你去见‘承天盟’的人，看到穿云纹紫檀木屐的，就是毒杀小周后的主谋。”
门外传来“砰砰”的破门声，敌人己经开始进攻了，慕思颜突然吻住李慕白，将半片药丸渡进他口中，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
她微微咬破李慕白的下唇，轻声说道：“咽下去，能暂时屏蔽记忆。”
最后映入李慕白眼帘的，是她抽出软剑的身影，剑柄上的南唐宫铃在空气中叮咚作响，仿佛在奏响一曲壮烈的战歌。
李慕白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医务室里，白色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校医正在拉上隔帘，透过帘子的缝隙，隐约可见外侧站着班主任陈老师。
“脑震荡后短暂失忆是正常的。”校医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带着一种专业的口吻，“但他在昏迷中一首用古汉语说梦话，专家组明天要来做进一步...…”
李慕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摸向枕头下，摸到了一个硬物——慕思颜的发钗被折成两段，断口处露出微型芯片。
他心中一动，假装咳嗽，趁机将芯片含入口中，舌尖立刻尝到二进制代码转换成的薄荷味，视网膜上浮现一行荧光字：晚自习前到实验楼顶楼。
窗外，夕阳如血，将医务室的白墙染成了宫墙的朱红色。
李慕白看着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淡金色刺青，那是南唐死士的标记，只有在体温升高时才会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