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银幕蓝光扫过第三排座椅时，林小桃闻到了腐朽的桐油味。她的食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老式皮影人偶被竹签挑动的声响。前排小孩突然爆发的哭闹声中，她看见自己无名指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半透明的羊皮纸纹路。
"阿杰，我们出去..."林小桃刚起身，发现帆布鞋里的脚趾己经穿透鞋面。荧幕上女鬼的骷髅手指正在画皮，而她的脚趾在影院地毯上投出的影子，却是完整的青葱玉足。
男友的手掌突然冰凉刺骨。林小桃低头，发现他掐着自己手腕的五指正渗出黄铜色液体，指甲盖下隐约可见转轴结构。第八排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打翻的可乐在空中凝结成琥珀状，里面冻着半截正在纸化的手臂。
"别动。"阿杰的声音带着机械摩擦声，"这是你奶奶欠的债。"他的颧骨突然开裂，裂缝里露出竹篾编织的骨架，眼珠变成画着符咒的桐油纸灯笼。荧幕画面突然卡顿，女鬼撕脸的动作无限循环，每重复一次，影厅里就多出几处皮肤剥落的"沙沙"声。
林小桃的锁骨突然凸起七个线钉孔，后颈传来细线勒入皮肉的刺痛。她挣扎着转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座椅上缓缓站起，手里攥着根发光的竹签。影子的脚踝连着她的肌腱，每走一步都扯出羊皮纸撕裂般的疼痛。
"当年你奶奶烧了七具真皮影..."阿杰的下颌骨突然脱落，露出齿轮咬合的喉管，"现在该用活人抵债了。"他的胸腔裂开，里面挂着二十三个微型皮影人偶，每个都长着林小桃不同年龄段的脸。
银幕突然爆出雪花噪点，女鬼的脸占据整个画面。林小桃感觉头皮发痒，抬手摸到后脑勺裂开的缝隙——那里插着三根竹制操纵杆。她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视角：左眼看到尖叫逃窜的观众正在纸化，右眼看到无数透明丝线从银幕伸出，连接着每个观众的关节。
影厅地毯突然翻涌如波浪，底下浮出成捆的浸泡过桐油的牛皮。林小桃的右脚突然失去知觉，她低头看见五个脚趾己经变成彩绘的皮影构件，颜料在黑暗中泛着磷光。前排座椅爆开一团纸灰，有个纸化的观众想逃，却被自己的影子用竹签钉在椅背上。
"该谢幕了。"阿杰的声带迸出皮影戏的锣鼓点。他的脊椎节节隆起，变成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竹制操纵杆。林小桃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羊皮纸化的五指间突然射出彩色丝线，缠住了最近的两个观众。
银幕里的女鬼突然转头看向观众席，腐烂的指尖穿透荧幕。林小桃听见自己声带撕裂的声响，唱出的却是奶奶最爱的《白蛇传》选段。她的影子完全脱离身体，在过道跳起皮影戏的机械舞步，每个动作都带起一片观众皮肤的剥落。
当女鬼的骷髅手指触碰到林小桃眉心时，整个影厅突然寂静。所有纸化的观众定格成皮影戏的经典造型，他们投在墙上的影子却活了过来，组成庞大的皮影军团。林小桃最后听见的，是奶奶临终前烧真皮影时的噼啪声，混着自己心脏被竹签刺穿的脆响。
2
陆沉的枪口在幽蓝的应急灯下泛着冷光。白夜耳后的皮影钉痕泛着桐油光泽，第七枚铜钉正好刺在哑门穴位置——那是操纵人偶声带的关键穴位。座椅缝隙里的胭脂残渣突然蠕动，在纳米镜片放大下显现出微雕殄文：「戌时三刻，借影还魂」。
"民国三年，永盛班在霞飞路戏院连演七夜《牡丹亭》。"白夜指尖轻弹，胭脂碎末在空中凝成微型戏台，"第七夜谢幕时，二十三具真皮影突然活了。"她的影子突然脱离身体，在墙面上表演甩袖动作，每个关节都连着发光的丝线。
陆沉右眼突然刺痛，纳米镜片自动切入光谱分析模式。座椅上的彩色油渍突然立体化，组成民国戏院火灾现场的投影——烧焦的皮影在火中起舞，观众席上二十三具尸体保持着鼓掌的姿势，皮肤呈现出与林小桃相同的羊皮纸质地。
"胶原蛋白置换需要桐油浸泡七昼夜。"苏晚的声音突然失真，监控画面里的林小桃己融化成彩色黏液，"但影子活跃度异常...等等！她的心电图在倒放！"
白夜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排列着七枚青铜钉。当她的影子做出《目连救母》的经典手势时，整个影厅的应急灯突然频闪。陆沉看见每排座椅下都蜷缩着半透明的皮影胚胎，脐带般的丝线正连接着银幕后的放映机。
"当年永盛班用的不是牛皮。"白夜的声音混入皮影戏的梆子声，"是七个阴时出生的女学生的背皮。"她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七重，每重都在演绎不同剧目。第三重影子撕开胸膛时，陆沉看见里面蜷缩着林小桃的量子化残影。
纳米镜片突然报警，显示空气桐油浓度超标百倍。陆沉摸出电磁脉冲器砸向地面，蓝光爆闪的刹那，所有座椅皮套突然蜕变成浸泡过的牛皮。银幕上的《画皮》画面突然倒放，女鬼将脸皮贴回骷髅时，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骨骼重组声。
"戌时到了。"白夜的影子突然用竹签刺穿自己喉咙。影厅地毯下翻涌出二十三具桐油棺材，每具都刻着《牡丹亭》的唱词。当第一具棺盖掀开时，陆沉看见民国女学生的尸体正在蜕皮——那张完整的人皮，分明是刚融化的林小桃的面容。
苏晚突然切入加密频道："检测到皮影戏的量子纠缠信号！那些影子..."话音被皮鼓声淹没。白夜翻身跃上棺椁，她的影子正在银幕背面编织发光的殄文，每个笔画都对应观众席某个纸化受害者的关节。
陆沉右眼的纳米镜片突然过载，虹膜表面浮现出永盛班当年的戏单。当他的枪口调转指向银幕时，发现放映机镜头里嵌着颗正在转动的眼球——瞳孔深处，七具真皮影正在重复林小桃融化的过程。
"借影还魂需要活祭。"白夜突然将青铜钉刺入自己百会穴，"当年奶奶烧掉的..."她的声带突然纸化，飘落的碎屑上写着「甲子年亥时」的血字。二十三具棺材同时迸发磷火，将影厅照得如同民国戏院火灾现场。
陆沉在热浪中看见终极真相：每个观众的影子都是民国亡魂的容器，而林小桃的融化正是新一轮"戏服"的制作过程。当他的电磁脉冲器第二次激活时，所有棺椁突然调转方向，将燃烧的磷火引向银幕后的暗门——那里陈列着七套未完工的人皮戏服，最新那套的尺码与白夜完全吻合。
3
潮湿的檀香在镜面裂痕中弥散，白夜扯出的旗袍衣袖突然蛇形卷曲。七个玻璃瓶里的雾气开始沸腾，"忧"瓶里的靛蓝色烟雾凝成一张少女的脸——正是民国旧报上永盛班失踪的女学生。
"1934年霞飞路戏院大火，烧出二十三具无骨尸。"白夜指尖翻出微型紫外线灯，"尸检报告说骨骼被抽出来..."光束扫过钢针时，七个瓶底同时显现殄文数字，从"壹"到"柒"正对应《画皮》的七幕戏。
陆沉的纳米镜片突然报警，显示空气中悬浮的皮影碎屑正在重组。他拽过白夜手中的"思"瓶砸向镜面，黄褐色雾气触碰到玻璃的瞬间，整个洗手间突然时空倒转——
民国戏院后台的梳妆镜里，他们看见当年的灯影娘娘正在给女学生上妆。蘸着尸油的口红划过脖颈时，少女的锁骨处浮现出与白夜相同的青铜钉痕。梳妆匣最下层，七枚钢针正浸泡在彩色雾气里。
"借七情养戏魂。"白夜突然用钢针刺破自己指尖，血珠滴入"恐"瓶的瞬间，整个影院的地砖突然软化。观众席传来皮革撕裂声，那些纸化的观众正在蜕皮，每具新生的白骨都摆着皮影戏的经典造型。
银幕上的女鬼完全转过身来，她的骷髅手指穿透荧幕物质化。陆沉举枪射击的刹那，发现子弹竟是微型竹签——击中女鬼眉心时爆开的不是血浆，而是纷纷扬扬的戏票残片，每张票根都印着今日日期。
"戌时三刻到了。"白夜突然扯开衣襟，七枚青铜钉同时迸发磷火。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提线木偶师，操控着满地白骨跳起招魂舞。洗手间的镜面突然全部爆裂，二十三具桐油棺材从裂隙中升起，棺盖上用胭脂写着观众的名字。
陆沉右眼的纳米镜片突然超频，民国戏院与现代影院在虹膜投影中重叠。他看见灯影娘娘的骷髅眼眶里嵌着微型放映机，正在循环播放林小桃融化的过程。当第七次循环时，棺材里的白骨突然爬出，每具都攥着带血的皮影钉。
"借君七情..."银幕上的女鬼突然裂变成七个分身，每个都捧着一盏桐油灯笼，"...还尔白骨。"灯笼里的火苗突然暴涨，映出影院穹顶上倒悬的皮影戏台——七具真皮影正在演绎观众们的人生片段，所有欢笑时刻都被替换成悲剧结局。
白夜突然将剩余六瓶雾气全部捏爆。七彩烟雾在空中凝成《目连救母》的鬼戏班，纸扎的鬼差挥舞铁链缠住灯影娘娘。陆沉趁机掏出电磁脉冲器砸向银幕，爆发的蓝光中，他看见女鬼的旗袍下摆绣着永盛班的班徽，而徽章图案正是白夜后颈的皮影钉排列形状。
"你才是第七具真皮影！"陆沉的怒吼被此起彼伏的梆子声淹没。白夜突然跃上棺材堆成的祭坛，她的脊椎节节脱臼重组，变成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皮影支架。当她的影子与灯影娘娘重叠时，民国戏院的梳妆镜突然从地底升起，映出两人完全一致的面容。
二十三具白骨突然集体跪拜，它们的肋骨间伸出彩色丝线，将陆沉缠成提线木偶。纳米镜片显示每根丝线都链接着观众的七情记忆，而"喜"瓶的粉色雾气正通过丝线注入他的心脏。
"当年奶奶烧掉的第七具..."白夜的声音突然变成民国戏班的唱腔，她的右手化作竹签刺向镜面，"...是永盛班主的亲女儿啊！"梳妆镜轰然炸裂，灯影娘娘的骷髅身躯里跌出个彩绘皮影，上面绘制的正是白夜婴儿时期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