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上）
庙会的彩旗还没挂上槐树梢，孟青山就闻到了香灰里的血腥味。春妮蹲在戏台后头扎纸人，竹篾子划破手指，血珠渗进白纸糊的官袍——那是给城隍爷预备的新衣裳。
"要变天了。"卖跌打酒的孙瘸子突然凑近，药酒葫芦里泡着只畸形的壁虎，"今早抬神轿的杠子断了，八仙桌裂出个‘人’字。"
孟青山摸到戏台下的暗格，木板缝里卡着半张黄裱纸。朱砂画的符咒上叠着钢笔字："每户交三斤陈米换平安符，不交者列‘黑册’"。落款处的红指印缺了半截，正是陈瘸子生前特征。
庙门口传来铜锣开道声。赵金虎穿着簇新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模范村长"的奖章，手里的文明杖却是根镀锌钢管。八个后生抬着贴满符咒的轿子，轿帘掀动间，孟青山瞥见里头供着台仪器——正是矿洞里的排污管控制器！
"起轿——"神婆的破锣嗓子惊飞群鸦。轿夫们踏着禹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汞蓝色的脚印。孟青山混在香客里，看那脚印连成个巨大的圆圈套三角，正罩在祠堂祖坟上方。
春妮突然拽他衣袖。扎纸人的竹架上，七个纸扎童女手腕系着红绳，绳头缀的银铃铛与李红梅那枚一模一样。最末位的童女眼角有颗泪痣，正是失踪半年的村小老师秦月！
"看轿底！"春妮蘸着朱砂在掌心写。孟青山俯身系鞋带，瞥见轿底焊着铁笼，笼里蜷着个人——是周木匠！他盲眼上的纱布渗着血，正用戒尺敲击摩斯密码："今夜子时，水源断绝。"
神轿突然倾斜。赵鹏的金链子卡进轿杠缝隙，镀锌钢管戳破轿帘，控制器屏幕亮起倒计时："00:59:59"。香客们以为神迹显现，呼啦啦跪倒一片。
孟青山趁机摸到庙祝厢房。功德箱里塞满低保金存折，香案下的暗格锁着本"黑册"。翻开第一页，七个血圈套着七个名字——全是二十年前的超生妇女！
"找这个吧？"刘蝎子的复眼在窗棂后闪烁，蝎尾卷着管汞蓝色针剂，"你娘临死前也惦记这册子。"
庙会（下）
汞蓝色的月光浸透庙宇飞檐，孟青山后退半步，脊背抵上功德箱。刘蝎子的蝎尾针剂在香火中蒸腾起毒雾，供奉的三牲头突然齐刷刷转向他，羊眼珠在烛光下泛着机械红光。
"你娘当年偷换实验体时，就该想到有今天。"刘蝎子的复眼折射出七个重影，每个影子里都是不同年龄的孟青山，"RH-null的血，够浇三百亩试验田了。"
孟青山抓起香炉砸向窗棂，香灰迷眼间，他扯断神龛上的黄绸缎。绸缎浸过尸油，遇火"轰"地燃起绿焰，火舌舔过功德箱，烧熔的锁头露出黑册全貌——七个血圈竟组成北斗七星阵，勺柄首指祠堂祖坟！
庙外突然地动山摇。神轿的镀锌钢管戳入地缝，控制器屏幕炸出电火花。轿夫们的禹步踏错方位，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周木匠的盲杖从轿底铁笼伸出，杖头貔貅眼射出的金线割裂夜幕。
"快走！"春妮的镰刀勾住孟青山裤腰，拽他滚进戏台暗道。暗道墙壁淌着尸水，手电光照出成排的玻璃罐——每个罐里泡着具胎儿标本，脐带连着的铜管通向祖坟方向。
小满的机械音在暗道尽头响起："北斗第七星，排污管总阀......"她的机械眼投影出三维地图，祖坟碑文在蓝光中扭曲成俄文指令："активация"（激活）。
孟青山摸到罐底的生辰八字，最末一行写着秦月的名字。他砸碎玻璃罐，胎儿手中的银簪刺破防腐液——簪头的珍珠竟是微型控制器！
"子时到！"庙外传来神婆的嘶吼。排污管发出巨兽苏醒般的轰鸣，祠堂祖坟轰然塌陷，汞蓝色的毒浪冲天而起。春妮的红绳突然勒紧手腕，绳头银铃炸开，显影胶卷裹着毒液扑向刘蝎子。
孟青山将银簪插入黑册北斗阵眼。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三百个玻璃罐齐齐转向，胎儿标本的眼珠射出红光，聚焦在刘蝎子的蝎尾关节。
"不——"刘蝎子的惨叫混着机械短路声，复眼在红光中逐个爆裂。小满的机械臂突然插入排污管总阀，汞浆顺着管线倒灌回矿洞，毒浪在北斗星位结成冰蓝色的网。
晨钟撞碎残夜。孟青山站在祖坟废墟上，手里的族谱被风掀到末页——七个超生妇女的名字化作血色蒲公英，飘向省界河畔的二十三座荒冢。
